常晓苗杏眼微瞟,忽然看见长亭底下站这个戴头巾的青年男子,带着一个鼓鼓的腰包,手中拎有几小袋稻壳碎屑,便知道是兜售鱼食的小贩。
“鱼饲料!”她伸手问医生去要。
徐医生答应了,他向前与青年接了几句话。青年人对医生再客气不过了,于是就送了包给医生。
常晓苗见徐医生并未付钱,心里不满,冷笑说:“原来这也是你们的人啊!”
“不是托点关系,这种生意他能做的下来?”医生说着,将鱼食递了过来。
常晓苗一嘟嘴,把鱼食夺过来,撕开封口,将满满一袋碎谷壳尽倾洒进池子里了。她的这一举措可不得了,那池里的鱼儿都是养惯了的贪食鬼,只要一听哪里溅起水响便舞起尾巴抢食。
大鱼小鱼丝毫不相让,一瞬间常晓苗脚边聚齐上百条鱼来,密密麻麻,黑的橙的金鱼一个个嘟嘴张腮,摇头展尾,搅得水花“哗哗”作响,好似烧开的水沸腾了一般!
岸边的孩子们和金鱼一样,哪热闹随哪去,纷纷围着常晓苗的轮椅,把头凑到水面上看。
“真有趣!”他们说。这些金鱼一刹那抢完了食物也不跑,仍然留在岸边摇尾巴。见岸上有不少小孩子的影子,以为还能等到食物,仍张着嘴吧木讷的吞吐空气。
常晓苗故意撒尽了手中的鱼食,于是她又可以伸手问医生要。
医生犯了难:“平白无故要两次,你让不让人家做生意了……”
“我不管,反正你都是拿来的,索性你付钱好了!”
“你……”徐医生当然没脸去要两次,但身为医生,他的口袋里并不可能放着钱,真是左右为难。
“您看,我的衣挂里头是不装钱的。”徐医生掏出裤兜说。
“打欠条也好啊!我不管!我就是要嘛!”
医生难以启齿,幸好小贩会心一笑,他又给了医生一包。
常晓苗这次得了鱼食安分了,手中一撮一撮的撒。她呆呆的看了一会金鱼,叹了一口气。
“连鱼儿也知道要跟着有钱人,那个人怎么就是不懂……”
“你在说什么?”
常晓苗忽然抬起头用她漂亮的右眼看向医生问:“问你,干嘛整天板着脸呀?”
“因为……在医院每天面对的都是病人,笑会显得不庄重,哭又会让病人害怕。所以不透露一丝感情是减少别人猜忌最好的办法,我从主任那里学来的。”
“哦?不累吗?”
“累……这个需要费劲吗?”
常晓苗吐槽道:“是心累啊,笨蛋!成天把想法闷在心底不难受吗?”
“可是……我能给谁说呢……”
“如果你诚心的话,每个病人都可以是你的朋友啊。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和我吐露心声不快乐吗?”
“快乐……快乐……”说真的,医生除了满足过自己的荣誉感以外,很久都没有真心快乐过了。
常晓苗又开始闲谈其他东西:“你有家人吗?”
“我当然有,不过占时我一个人住。”
“不寂寞吗?”
“呃,寂寞是什么?小姑娘。”
“就是一个人啊,既然你每天在医院里烦透了,回到家里还是一个人,这不就是寂寞吗。”
医生被问得伤心处,有些难以启齿。
“还好啦,有时……”
“哈哈,医生好内向啊。”
医生被常晓苗的嘲讽一再的忍让:“呃,是吧……”
“那,医生有没有想过找个好妻子,有个美满的家庭,然后做个幸福快乐的父亲呢?”
“喂,小孩子问些该问的话!”
“不是吗?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得到好的岗位,娶到上层人家的女儿,走上人生巅峰什么的……”
“停!请不要再联想了!”医生说:“我承认,有的时候我确实是有点累。但我还真的没考虑过婚姻的事情。”
“为什么呢?”
“身为医生当然要以本职工作为主,感情之事只会使人犯错!”
晓苗一听冷笑道:“好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到现在你还不肯跟我坦白!”
医生一愣问:“那你说说原因。”
“因为你平时只想着挣钱!根本不晓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少女笑着,右眼闪着亮光。
医生听了这一席话又惊又愧,他不得不对眼前的少女刮目相看。
在喂完了鱼,晓苗说:“回去吧……”
“怎么了?”反倒是医生开始留恋起来。
“我累了,一会天就黑了,没什么可看的了……”医生便推着车送着常晓苗一路返回原处。
回到病房前,常晓苗笑着说:“去开门吧,然后把我抱到床上去。”
医生答应了少女最后的要求,他走向前,扳动把手往前一推。
猝不及防的是,一吊桶水在他头顶灌倒下来。医生只觉背部一阵寒意,回过神来他的白大褂早已被淋透成一张湿巾了。医生被淋成落汤鸡,他用手抹去被水糊住的眼睛,耳边只听见孩子们大声的嬉笑。徐医生知道这一定又是常晓苗的鬼主意,不由得心生恶火,大吼一声。
“常晓苗!”徐医生愤怒的回头看,这哪里还找得到常晓苗的影子。原地只留了副轮椅,空荡荡的。
徐医生承认自己又被摆了一谱,虽然满心怨恨但又拿常晓苗没辙。这件事过了几天后,常晓苗的父亲忽然来了。
那个时髦的瘦小男人一进医院便兴奋的冲入病房,表情就像中了百万彩票那样的眉飞色舞。
他迫不及待的将一个天大的喜讯告诉晓苗:“哈哈!老天有眼!那家人终于肯付医药费啦!要知道我可是看了许多诉讼资料才把费用抬高了500块……”男人使劲的吹嘘自己是如何上门催要的,这一切徐医生都在门外看的一清二楚。
徐医生对这个男人很反感,常晓苗更多的则是无奈。常晓苗始终低着头,似乎对她父亲说的这一切不感兴趣。徐医生隐约看到常晓苗两颊上似乎闪着泪光,觉得事情一定另有隐情。
少女的眼神像是死掉了一样,医生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到门外招呼小李:“你过来。”
“您还有什么事吩咐吗?”小李说。
“晚上的时候,给我看着常晓苗,阻止她一切的异常举措。”
“这是要做到几点啊……我又不是保姆……”
“就当我求你了,其他事情我自己做,你只要在门外把守住就可以了,这件活算是简单了吧。”
小李想了想:“行,我就坐在这像个门神,保准没人能从我这里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