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姐你在干嘛!”
“放开我!放开我!”
“钟姐不要!”
也许是被这嘶哑的呐喊吵醒,迪伦从混沌中清醒,他第一个感觉就是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般晕乎,第二个感觉就是如此置身火炉般的灼热。
睁开眼想一探究竟,却被刺眼的金光逼迫闭上,只瞥到一个球形的金黄光影。
现在已经日出了?这样想的一瞬间后,又被他自己否定了。作为常年在这个地区日夜兼程跑业务的驾驶员,他对这地带的日出与日落有着刻入骨髓的熟悉。而刚才看到的那个太阳,按他的直觉来判断,可是从平常日出的反方向升起了。
眯着眼,适应着亮度的同时也在观察着四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颗屹立与大地之上的巨大光球,接着看到一位将握紧的拳头举过头顶银发萝莉,她的身上破旧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润湿了一大片,娇小的身体抖得如同筛糠,而且眉头紧锁。因为角度的问题,两者的影像叠加在一起,在迪伦看来,搏动并膨胀着光球,就如同要吞噬那羸弱的身躯似的。
在还些许混沌的大脑中回忆了片刻,想起这是被那位小哥称作钟姐的萝莉。眼光往钟姐身旁一瞥,便看到那位把他从囚笼救出来的小哥此时躺在地上,双手双脚被黑环箍住,动弹不得。呐喊声是他发出来的,如今他依然毫不关乎自己喉咙生死地试图制止钟姐。
光球带来的高温,另周围地表气压骤降,而范围外的地区气压正常,两者的气压差刮起了一阵吹向光球的风场。其中一股风扬起了钟姐的披风,露出的皮肤上源石结晶在快速生长。
迪伦被惊得瞪圆了眼。所谓源石技艺就是通过源石令物质改变原有性状的技术,所以术士都需要类似法杖这样的镶入源石的施术单元来释放源石技艺,而感染者可以直接通过身体里的源石结晶进行释放,效果甚至比前者好,但这样做会激发源石活性,加快源石在身体的传播速度,导致病情加深。
而如果施术者无视源石活性的上升,任由源石在体内生长,随着感染程度的加深,施术威力会呈指数上涨。那个赤膊男人就是靠这种燃烧生命的方法杀死那位罗德岛精英干员的。
迪伦记得这位杜林族使用的是操控物体的源石技艺,而她现在的状况也就说明……
远处,黑压压的一群不明物体朝他们急速飞来,待到接近时,迪伦才看清那是各种随处可见的废物,大到面包车,小到玻璃碎片都有。钟姐将手垂下,废物便落下来,环绕着他们堆叠在荒野上,形成一大片小山丘。
做完这一壮举的钟姐,手靠在双膝上,低着头粗重的喘息着,樱唇已是惨白,源石结晶刺穿衣服,露出尖锐的顶端。原本在肩膀分布的源石结晶长成一条黑线,像一条蜿蜒的毒蛇,紧盯着肺部而去。
“钟姐……”
小哥本想上去搀扶她,尽些绵薄之力,但无奈根本动不了。
“修千……你tm好烦啊。”
看似是嫌他烦了,钟姐动了动手指,把他移远了些,同时还从黑环分出一部分封住他的嘴。但具体是怎么想的,迪伦不清楚,毕竟看不到她的脸。
光球开始按捺不住了,搏动速度极速增加,如同盯上猎物的猎豹的心脏一般。欢跃的电弧汇集在面朝三人的半球面。整个天空突然亮如白昼。
恐惧瞬间袭上三人的背脊,这是要发起攻击的前兆!
“喂,司机,你这车牢固吗?”
甚至没有转头的余力,钟姐保持着原状大声问道。
迪伦斟酌着用词。虽说这辆车却是能抵御天灾级别的攻击,但眼前的灾像已经不能将其合为一谈了,用天灾来给它定义甚至是轻视它。
“大概能吧。”
“切,不管怎样先顶上吧。”
双手像灌了铅沉重,钟姐失败了几次才缓缓举起来。
四轮朝天的货车发出轰隆隆地翻了个面,底盘朝着三人。钟姐再横挥手臂,货车就像被十几个隐形的壮汉拖拽着移动到钟姐与光球间的平地上。
“(这样摆就算是挡下了,打散的能量也会把我们烤成碳吧。)”
“(那个杜林族想干嘛……)”
就在两人疑惑的打量着钟姐的想法时,一个耀眼的光点出现在半球面中心,这是攻击开始的预兆。
时间不多了,钟姐呼出一口浊气,咬牙挺起身来。那些废物开始震动起来,互相碰撞演奏出一阵毫无章法的交响曲,钟姐如他们的指挥者,笨拙的挥舞双手。废物在半空中堆叠、组合,最终形成一道一人厚的防护罩。从外部看,就像是半个球皮扣住他们一样。
两人这才顿悟,货车是用于削弱攻击,而这道废物防护罩则是用于挡下之后的攻击。这片荒野地势平坦,这样的防御措施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唯一的不定因素就是作为控制者的钟姐,源石结晶可能随时蔓延到重要器官,导致失控。迪伦对此感到深深的不安。
这是一场关乎三人性命的博弈。
光球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鸣,代表着博弈正式开始。
光点处延伸出一道光柱,径直冲向他们。穿透云层时,极高的温度让其瞬间化为雾气。正如预料一样,光柱先击中货车,接着被冲散的几个小光柱袭向了废物防护罩。防护罩与其相撞时,就如蜡般融化了。好在防护层够厚,光柱还没能穿透就耗尽能量消散了。这些能量转化为热量依附在废物中,在借此扩散到内部。使得防护罩如仲夏般燥热,随着光柱的攻击,温度还在攀升,三人都出现了类似中暑的现象。最先昏厥的是体质最弱的马修千,接着是迪伦,只剩钟姐一人清醒。
同时操控数量庞大的物体,需要巨大的脑力支撑。也许正是因此,钟姐才能保持清醒。高速运转的大脑突然分了神。冒出一个问题:“我在干什么?”
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初衷。那个叫马修千的男孩,她不应该对他付出这么多的。本来应该直接拉着他去寻找组织委托的物品的,但看他情绪不对就作罢了;本来应该无视他感染的情况直接上路的,但看到他害怕的申请作罢了;本来能靠偷窃来取得拿钱买药的,但隐隐感觉他会心有不安就作罢了。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在照顾马修千。本来按她的为人,不应该如此的。
钟姐不禁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