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对于天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每个人的说法都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认为,那是一座坐落在云层之上,金碧辉煌的宫殿,住着统领天界的王。
有些人认为,那是洁白无瑕,充斥着温暖和快乐的圣地,是污秽的地面上所不存在的极乐净土。
有些人认为,那是由砖头瓦片组成的高塔,盘旋而上通往至高无上的太阳,人们在那里沐浴着会让人变得幸福的雨水,以歌声为伴,以麻木为伍。
不过这些都不对,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
天堂就在这里,被厚实而坚固的城墙包围着,隔绝着外界的绝望和痛苦,将美好的一切保存下来。
要不是马车强制性的带着我往前走,我恐怕已经瘫在马路中央了——事实上我现在也正瘫在坐垫上。
我感到我的世界观遭到了冲击——大家的生活难道不应该都是平平淡淡,无聊而充实的吗。
为什么人与人的差距可以这么大!
我不是没见过那些贵族老爷们的生活和吃食,只是,总不可能一个帝都里面全是挥金如土的帝国老爷们吧?
居民区和商业区错落有序,街道的规划井井有条,四通八达的大马路直通帝都的中心,宽敞的道路即便让数量马车并行也不显得拥堵,平坦的路面甚至感觉不到起伏,即便是颠簸的马车在此刻也稳当的吓人。更不要说那些用于美观和娱乐的设施了,光是公园我就看到了两座,甚至这里还为戏班子们搭建了一个舞台——就面对着主干道,并不是给歌舞团表演的剧院,也不是木质架子随意拼凑的豆腐渣,而是实实在在的,配有灯光的舞台。
哦,忘了说了,剧院就在隔壁街。
花花草草在街道两旁随意生长,但是很明显并不是野生的,而是有人可以维护的,在外面的人正苦于每天是饿肚子还是吃杂草的时候,这里居然还有店铺在卖花。
卖花!
你从路边摘两朵不行吗!
吃饱了撑的的话麻烦把东西全扔掉,既不会让你胃疼不舒服,还能让你眼不见心不烦。
我一定不会介意垃圾堆里的面包的!
还有那边!
那边是一家餐厅。
其实到我瞟到他的菜单之前,还算是一切正常。
一枚银币。
没错,我半个月的好吃好喝,在这里可以买到一杯水果汁。
一杯掺了味道的水。
甚至我还亲眼看到他往里面加了清水。
呼。。。
我大概花了十多分钟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虽然我考虑过内外生活的差距,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一方面,我根本不知道帝都城里到底有多大,另一方面,我也根本没有进来过。
兴许近郊人偶尔可以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但我又不是近郊人。
最离谱的是,当我已经收拾好自己,重新端坐起来的时候,马车居然还没到目的地。
嗯,从走进帝都开始算的话,也才走了三分之一左右。
我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
我甚至开始理解为什么皇帝可以心安理得的进行大刀阔斧的阶级改造了。
因为这个国家根本不缺钱。
即便贵族们联起手来,他们能掌控的东西实际上也并不多。因为想要联起手来的,大多都是没有力量的贵族。
这么一想,原来我只价值100杯掺了水的果汁。
人命还真是便宜啊。
当然,天堂远不止如此。
越往深处前进,我便越能感觉到帝都的财大气粗,贵族区的店铺已经用上了昂贵的玻璃,将自己的产品完完整整的展示给街上的行人们,还有那标价牌上的数字,也完完整整的展示给了行人。
嗯,是十个我的工艺品。
嗯,是一百个我的晚礼服。
哦,还有一千个我的魔法道具。
总之,当我离开马车,脚踩大地的一刻,我甚至有些没站稳。
不光是惊讶,还有恐惧。
假如我一辈子都呆在那个狭小的贫民窟,一辈子都离不开肮脏的后巷,我需要多少年......不,需要几辈子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我不知道。
以至于在之后的时间里,我一直处于一个朦朦胧胧的状态中,眼神充满了呆滞和恐惧。
简直和一只被强行从自己舒服的狗窝中被拽出来的小狗一模一样。
我甚至隐约瞥见艾斯菲尔对我笑了笑。
嗯,是演技哦,你的读心术还是那么准呢。
我赶紧在心中这样想到。
兴许是艾斯菲尔根本就没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在进入了伯爵家的宅邸后,艾斯菲尔便把我丢给了家中的女仆们。原因无他,我现在跟这里简直格格不入。
简单的清洗根本没办法去除多年来,仿佛嵌进身体里的贫民窟的臭味,以至于帮我清洁的女仆小姐们都紧皱着眉头。
真是对不起啦,这也是你们家小姐的意思嘛,就麻烦你们了。
当然,我也没闲着,趁着女仆们带着我四处奔波的功夫,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个宅邸的大小。
我只能记起来院子里的两座喷泉和小庭院了,根本忘了去看宅邸本身有多大了。
这也不能怪我,谁叫那两座喷泉太好看了呢。
咳咳,回归正题,我大致数了一下房间和楼层,三层的宅邸中少说得有百来个房间了。徒步从大门到后院横穿整个伯爵家,大概需要10分钟。
真亏这些仆人们能清楚的记得每个房间在哪里,还能把庭院和家里打扫的这么井井有条。
“抬头。”
我听话的把自己的脑袋用力向后仰去,表现得十分紧张的样子。
嗯,虽然心里边乱七八糟的事层出不穷,但是行为上还是要好好表现的。
毕竟我现在就跟艾斯菲尔捡回来的宠物一样,如果我表现出威胁性——通过和艾斯菲尔亲近的关系来压迫其他仆人,我将来肯定没啥好果子吃。毕竟本质上,我是艾斯菲尔的宠物,也只是艾思菲尔的宠物。
她还没那么蠢,会因为一个我而跟伯爵府的佣人没闹翻。
所以,我也只能自求多福,希望不会有人来找茬,同时好好扮演起这个家地位最底层的存在。
确定了自己的角色后,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先是体验了一把全方位无死角清洁服务,她们是真的没有手下留情,我甚至觉得她们直接拿刷锅的硬刷在我的背上反复摩擦,直到现在我的后背还是火辣辣的痛。还有我的头发,它甚至比上午又轻了一半,大部分头发都牺牲在了滚烫的热水和冰冷的剪刀之下,明明长度看上去没有变化,但是肉眼可见的,我的头发变得稀疏了不少。兴许是艾斯菲尔的意思,她们没有把我的头发直接薅光,不然我真的觉得我的脑袋随时都可能变成一个光溜溜的球。
之后就是吃饭的环节了,没有任何优待,也没有什么歧视,我和其他佣人一样,在后厨的佣人餐厅吃佣人餐。一些蔬菜浓汤,面包,一片肉干,一小块黄油,发菜的大叔看我这么瘦小,甚至还多给了我一片肉。
没有超出想象的奢侈,也没有你争我斗的博弈,大家都是一视同仁,让我舒心了不少。而且,虽然看上去十分简陋,可这样的伙食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从未体验过的大餐了,吃着吃着,眼泪就开始止不住的往下落,引来了旁边几个人的关心和慰问。
哦对了,感动是真的,不过眼泪是装的,想打入一个群体中,装可怜是最常用的手段了。
之后,就是其乐融融的整理餐厅,整理厨房,整理卫生,在女仆小姐姐的关照下躺进舒舒服服的被窝,感受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柔软和温暖,在完全感的环绕下享受不断弥漫的睡意。
然后被艾斯菲尔叫到了她的房间。
“说说吧。”她对着一脸困倦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的我说道“看出来点什么了?”
说实话,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搭理她,被从被窝里拖出来的时候简直跟吃了发臭的奶酪一样叫人难受。
你知道它不好吃,可是还不得不把它咽下去。
“嗯......首先,这里的仆人都是伯爵家的仆人。”
“继续。”
似乎并没有因为我说了一句废话而生气,艾斯菲尔催促着我继续往下说。
“他们是伯爵家的仆人,只听命于金钱和权利,没有一个是艾斯菲尔的仆人,哪怕有一天伯爵家塌了,他们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工作而已,没有忠心和诚心——这就是你急于找到我的理由。”
“其次,这里的人没有一点竞争欲望。伯爵家没有给他们好处,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待遇,自然不会让他们产生竞争的想法,这样有助于保持佣人团体的稳定,但同时也导致了第一个问题,没有一个人是因为利益或者是需求忠于某个人的。”
“最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里的人都过于天真和自信了,对于我的到来没有一点怀疑和防备,这既证明了前两点,也代表这个家处在多么危险的地步——只要是有心,谁都能摧垮这个家,无非是时间和精力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