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那是熟悉的叫喊声，上一次听到这种叫喊好像还是昨天。
不对，是前天。
只不过和上一次听到这种语气时不同，我的睡意飞速的从脑海中褪去，眼睛被撬开了一道缝隙，光芒进入了我的瞳孔，让我清醒了过来。
“你醒了？”我看着艾斯菲尔略带困倦的眼神询问道。
“嗯，刚醒没多久。”
艾斯菲尔的眼睛和脸颊有些水肿，看来是昨天长时间睡眠留下的后遗症。
“去你的房间吧。”
“好。”
艾斯菲尔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我的请求，这倒是让我十分开心。毕竟可以迷晕她的人中，我的嫌疑是最大的——只有我见证了她昏迷的整个过程，甚至没有任何人可以作证的情况下和她独处了很长时间。如今，艾斯菲尔依旧信任着我，并且同意了我独处的要求，让我的内心不禁翻腾起一丝喜悦。
毕竟我的房间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单薄的墙面守护不了任何秘密。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里，某件事情正在黑暗中悄悄酝酿，甚至已经开始出现冒头的迹象了，而我们居然才刚刚察觉到这件事的存在。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无论什么意外都可能导致伯爵家的倾覆。
更何况敌人对我们十分了解，几乎就在我们身边，不然就不会出现针对艾斯菲尔一个人的“袭击”。
可以预想到的，敌人希望从艾斯菲尔身上得到什么，又或者说他们已经知道艾斯菲尔的能力了，想要拔除这颗眼中钉。
“昨天发生什么了？”当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被施了魔法的感觉”艾斯菲尔抓了抓自己的手，显然还是对昨天的情况有一些朦胧。“最有可能的选项是在食物里下药，还是只针对我的那一份下药。”
“虽然范围依旧很大，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宅邸的佣人里面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
“有感到不舒服，或者少了什么东西吗？”
“并没有，所以这才是我最奇怪的。”艾斯菲尔挠了挠有些凌乱的发丝。“我们连犯人的目的都不知道。”
房间内一时陷入了沉默，问题似乎在刚刚开始的地方便被截断了。
“你那边呢？我睡着之后都发生什么了。”似乎是放弃了继续纠结不可能知道的事情，艾斯菲尔转过头来问我。
“那个马车夫把我们丢在小路上了，我叫不醒你，只能把你背回来了——对了，你如果要找那个枕头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回来。”
“那个不关键。”
“回到家，卡莉安在等着我们，而后她一个人把你带回房间了，我被其他人领着去了食堂，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当我吃完饭赶回来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如说，没发现异常才是最异常的。”艾斯菲尔的食指绕起了一段发丝，似乎每次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她都喜欢这样。“那么刻意的等你——或者说，等待我的出现，她一定是有什么的事情要确认或者实施。”
“说不定我的药也是她下的。”
独自送餐的卡莉安嫌疑确实不小，只有她和其他送餐的人可以准确地把下了药的那份送到艾斯菲尔手上。
“但是她......”
话到了我的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的确，卡莉安有嫌疑，但是却是让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嫌疑。
我不知道卡莉安之前的行为习惯和性格，只是因为这个人突出的好意让我感到了异常。
而艾斯菲尔不知道卡莉安的身世，背后的信息被隐藏的十分干净，这让习惯于掌控大局的她感到了不安。
我们两人的矛头共同指向了这个疑点最多的人。
可回过头来看看，这些可疑的地方并不足以支撑“卡莉安是犯人”这条结论。
没错，所有接触过餐食的人其实都存在可以怀疑的地方，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她变得不一样了，所以在这平淡的佣人群体中，她变得鹤立鸡群了起来。
如果没发生艾斯菲尔被迷晕这件事，说不定卡莉安今后也只会是普通的对我好而已，没有人会怀疑她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在我眼中，卡莉安的好就是这么无私而不求回报。
——不，不对。我已经浪费掉太多的机会了，不能再让多余的感情扰乱我的视线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是愣在这里的时候了。”艾斯菲尔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是看出来了我内心的纠结，她拍了拍我的脑袋。
“去找卡莉安吧，去找整个事件的源头，整个事件的中心，整个事件的唯一疑点。”
“毕竟，眼见，才为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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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艾斯菲尔是不太可能接触卡莉安了。一是平日玩世不恭的大小姐突然追着一个疑点重重的佣人，很可能会打草惊蛇，二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咚咚咚”
我敲响了卡莉安的房间门。
“——芬儿？”
“卡莉安姐姐，我——”
“先进来吧......”
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卡莉安让我进入了她的房间。
兴许是昨天的“教训”让她有所警惕了，今天卡莉安似乎是在自己的房间中正常入眠的。紧闭的窗帘和凌乱的床铺，还有身上简朴的睡衣，以及惺忪的睡眼。
“做噩梦了吗？”也许是觉得我穿着轻薄的睡衣走在清晨的走廊中会受凉，卡莉安从衣柜中取出一份披肩，盖在了我的肩头。
我没有吱生，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接受着卡莉安的好意。
“乖。”我能感受到那温暖的臂膀环绕过我的肩膀，将我揽入怀中，动作之轻盈仿佛在抚摸一根易碎的羽毛。“没关系的，梦都是假的。”
不是为何，每当我与卡莉安相处时，总能在她的身旁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情感。
跟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的躺入裹挟着暖意的被窝中。
“银色小船摇摇晃晃弯弯
悬在绒绒的天上
你的心事三三两两蓝蓝
停在我幽幽心上”
卡莉安的口中轻轻哼唱着摇篮曲，仿佛是经历了无数次的练习，柔软的声线乘着鼻息，和着若隐若现的喘息声，宛如澹荡清晖，萦绕在我耳边。
“卡莉安姐姐。”
我出生打断了她。
“嗯？”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
看起来有些直球的发言，在我这个孩童的嘴里倒是变成了童言无忌。
“芬儿......”
“如果，我是说如果。”
卡莉安理了理我额前的头发，将它们归拢到了一起。
“如果，我可以带着你，离开这个地方，脱离佣人的身份。”
“你愿意跟着我来吗？”
我没有回应卡莉安，只是无声的向她的怀中缩了缩。
“咱们离开帝都，去到某个不知名的小村落，搭一座小房子，开一小块田。”
“不，我们不需要非得待在村子里——选一个足够自由的地方就好。”
“只要你喜欢，我们可以临着小溪，也可以临着花田，种上苹果树和桃树。”
“没错，我们自己来种庄稼，就种小麦，种好多好多小麦。”
“等到秋天，小麦熟了，我们两个人一起把它们收进谷仓，一起把它们磨成面粉，我来烤出香喷喷的面包，拿到市场上卖掉，换成新的布料，给你做衣服。”
“那种生活一定不会比现在差的。”
“不需要多么大的房子，就一个厨房，可以让我给你做好吃的，一个浴室，可以让你在出去玩后洗掉身上的污渍，一个餐厅，可以让咱们两个并排着坐的餐厅，在有一个卧室，一张床——一张可以睡两个人也不会拥挤的床，这样你就可以不用再害怕做噩梦了，每次你做噩梦，我就帮你温一碗牛奶，加一些蜂蜜，甜丝丝的，你喝了很快就会睡着。”
“你睡着之前，我就这么贴着你，抱着你，给你唱摇篮曲，哄你入睡。”
“就这么轻揉着你的头发，把它们梳理得整整齐齐——乱糟糟的头发睡起来很不舒服吧，我们就采一些薰衣草，把她们做成香油，你的头发本来就总是毛毛躁躁的，这样它们就可以变得很顺滑了。”
“你最喜欢薰衣草了——”
卡莉安停了下来。
“——芬儿”
“你愿意跟我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