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契约是完成了，命暂时保住了。
可接下来呢？
他该怎么向这位刚刚从丧尸化边缘挣扎回来、显然完全不认识他、并且拥有一双恐怖红瞳的“契约对象”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床上？还把她家砸成了这副鬼样子？
【系统提示：契约者林雨晴（半丧尸化）意识初步恢复。状态：虚弱，混乱，警惕。请宿主谨慎应对。】
【紧急任务：寻找[病毒凝固体]稳定契约者状态倒计时：23:55:24...】
冰冷的白色系统界面在他视野角落无声展开，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如同催命符般开始跳动。陆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
比被丧尸扑杀更麻烦的，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 信任来得太突然
空气中，那股甜腻香水与铁锈腥气的诡异混合依旧顽固地盘旋着，细小的水晶碎片在晨光下闪着冷光，如同散落一地的星辰残骸。白色的羽绒还在无声地飘落，一片落在林雨晴被汗水濡湿的额发上，另一片沾在陆胜沾着灰尘和血迹的睡衣袖口。
那双猩红的眼眸，带着初醒的混沌和深刻的警惕，一瞬不瞬地盯着陆胜。那目光如同实质，刺得陆胜皮肤微微发紧。
“你……是……谁？” 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戒备。
陆胜深吸一口气，肺里还残留着刚才搏斗的灼痛感。他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肩膀，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按他自己的标准来说——算是“轻松自然”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绝对狼狈不堪，头发乱糟糟，睡衣皱巴巴还沾着水晶碎片划破的血痕，但契约带来的那股奇异暖流，像无形的锚，稳稳地定住了他心底的慌乱。
“我叫陆胜，”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谬的、试图缓和气氛的语调，“别紧张，虽然看起来不太像好人，但我保证，我绝对没恶意。”
他摊了摊手，示意自己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威胁，“至于我怎么出现在你床上这个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豪华“战场”——翻倒的梳妆台、撕裂的丝绸枕套、那瓶碎裂的香水源头、还有自己用来当武器如今躺在角落的黄铜灯座。这一切都太超现实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陆胜的语速加快了一点，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坦诚，“大概……嗯，顶多十分钟前？我还在自己家，舒舒服服睡在自己床上。结果一睁眼，就在这儿了。”
他指了指天花板残缺的水晶吊灯，“然后，就看见你……”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嗯，状态不太好，非常非常不好，像是要……嗯，把我当早餐的那种‘不太好’。”
林雨晴猩红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似乎陆胜的描述触动了某些混乱记忆的碎片。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身体在被单下极其轻微地绷紧。
“然后，” 陆胜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直接点出了最关键、也最无法用常理解释的部分，“一个叫‘丧尸美少女契约系统’的东西，哐当一下砸进我脑子里，告诉我必须在十秒内把你‘控制’住，不然咱俩都得完蛋。”
他耸耸肩，指了指自己手臂上几道新鲜的抓痕和淤青，又指了指那团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丝绸床单，“很显然，它说的‘控制’，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我差点没被撕碎，不过幸好，最后还是把你裹成了‘蚕宝宝’，然后系统就启动了那个……嗯，白色的光，把你身上那些可怕的……呃，‘纹身’给弄没了。”
他避开了“青黑色血管”和“丧尸化”这些可能刺激她的词。
他一边说，一边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契约另一端传递过来的情绪——那是一种混乱正在褪去、被一种奇异的、近乎本能的信任感取代的过程。林雨晴眼中强烈的戒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虽然疑惑和迷茫依旧浓重，但那种仿佛面对天敌般的敌意确实消失了。同样，陆胜自己也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仿佛眼前这个拥有非人红瞳、刚刚还差点要了他命的女子，是他可以交付后背的存在。这种感觉毫无道理，却又无比真实，像是系统强行在他们灵魂深处打下的烙印。
“所以，” 陆胜总结陈词，语气带上了一点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轻松，“简单来说就是：我一觉睡醒，莫名其妙穿越到你床上，正好赶上你‘变身’，一个奇怪的系统逼着我跟你签了个卖身契——哦不对，是‘契约’，然后我们俩现在，因为那该死的系统，莫名其妙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得互相信任，不然好像都有麻烦。”
他扯了扯嘴角，试图模仿一个“笑容”，虽然效果可能更像牙疼，“虽然开局是惨烈了点，环境是乱了点，” 他扫了一眼满地狼藉，“但至少，暂时，我们都不用把对方当食物了，对吧？这算是个不错的开始？”
林雨晴沉默着，猩红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陆胜。她似乎在努力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信息流，眉头紧锁，带着残余的痛苦和巨大的困惑。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这座陌生城市的遥远喧嚣。
几片轻盈的羽绒打着旋儿，缓缓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毯上。
终于，林雨晴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虽然她依旧什么都没说，但那猩红眼眸深处翻涌的敌意和惊恐，已经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里面包含了难以置信的困惑，劫后余生的虚弱，以及……一丝被契约强加、却意外地并不排斥的、微弱的依赖感。
信任，就这样在系统的强制力下，在生死边缘的废墟之上，以一种荒诞不经却又无比牢固的方式，初步建立了起来。
陆胜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咚”的一声，暂时落了地——虽然系统面板上那个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在视野角落无声地、冷酷地跳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