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爽的薄荷气息在死寂的奢华废墟中顽强地盘旋,却压不住空气中重新凝聚的沉重。视野角落,猩红的倒计时如同心脏起搏器的脉冲,冷酷而稳定地跳动着:【22:58:17…】
林雨晴的目光从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上收回,那双猩红的眸子转向紧闭的卧室房门。她的表情沉静如水,之前残存的羞恼和混乱早已被契约带来的奇异信任和紧迫感彻底取代。她微微活动了一下包裹在战术靴里的脚踝,动作无声而流畅,像一头在阴影中调整姿态的猎豹。
陆胜深吸一口气,肺里似乎还残留着搏斗后的灼痛和甜腻香水的余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皱巴巴、沾着灰尘和水晶碎屑的丝质睡衣,又看了看林雨晴一身利落干练的作战装束,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这对比,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这身‘睡衣’,”他压低声音,带着点自嘲,“跑路的时候怕不是要自带闪光特效,吸引火力。”
林雨晴没理他的贫嘴,只是无声地抬手指了指房门的方向,猩红的瞳孔微微收缩,传递着清晰无比的信息:【行动】。
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没有繁琐的手势确认。当陆胜的意念回应了一个【明白】时,两人几乎是同时动了起来。陆胜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晶碎片和化妆品残骸,动作尽量放轻,但丝质睡衣摩擦的细微声响在极致的寂静中依然显得刺耳。而林雨晴则完全不同,她穿着战术靴的双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如同踩在吸音海绵上,落地无声,身形移动间带着一种猫科动物般的轻盈和稳定。
契约的精神链接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协调性。陆胜能清晰地感知到林雨晴的意图:她负责警戒侧翼和后方可能存在的危险(虽然可能性极低),而陆胜,则负责接近门边,充当临时的“耳朵”和“眼睛”。一股微弱的、带着【专注】、【警惕】、【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情绪信号稳定地从林雨晴那头传来,像一根无形的弦,紧绷在陆胜的意识里,让他也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
两人一前一后,以一种近乎完美的配合节奏,无声地向着那扇象征着未知的、雕花厚重的红木房门靠近。林雨晴落后陆胜半个身位,猩红的眼眸如同扫描仪般扫过房间的角落、翻倒的家具阴影、以及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方向,确保没有遗漏任何潜在的威胁。她的右手虚按在腰间——那里似乎空无一物,但陆胜毫不怀疑,如果有需要,她能瞬间从任何地方变出致命的武器。
距离房门还有三步。
陆胜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耳膜。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听觉上,试图捕捉门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没有电视的嘈杂,没有邻居的走动,没有电梯运行的嗡鸣,甚至没有城市该有的、最底层的车流白噪音。仿佛整栋大楼,不,整片区域都被按下了静音键。这种反常的安静,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心头发毛。它像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油脂,包裹着门外的空间,隔绝了所有生机。
精神链接那头,林雨晴传递过来的【警惕】信号骤然提升了一个等级。她也听到了,或者说,感知到了这份沉重的、不祥的寂静。她的身体微微前倾,重心下沉,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陆胜屏住呼吸,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身体的重心前移。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门框上可能发出声响的任何装饰物,像一只潜行靠近猎物的壁虎,无声无息地贴到了冰冷的红木门板上。
他将右耳,轻轻地、几乎是用最细微的接触,贴在了光滑的门板上。
冰凉的触感透过耳廓传来。
门板后,依旧是那令人绝望的、深不见底的寂静。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声,没有指甲刮擦声……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虚无的、吞噬一切的安静。
但这片寂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无声的警告。
陆胜维持着贴耳倾听的姿势足足十几秒,直到耳朵被门板的冰凉刺激得有些麻木。他缓缓直起身,回头看向林雨晴,用眼神传递信息:【没动静,但……太安静了。】
林雨晴猩红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传递回一个更清晰、更直接的意念:【看。】
看?陆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听不到,那就必须亲眼确认。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有些发紧。他再次靠近门板,这次的目标是门把手旁边那个小小的、黄铜质地的猫眼。猫眼的位置很高,以陆胜的身高,需要微微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够到。
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林雨晴。对方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他侧后方更近的位置,身体半蹲,右臂微微抬起,做了一个类似格挡或准备推门的预备动作。那双红瞳紧紧锁定着门板,眼神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刀锋,【掩护】、【准备应对冲击】的信号强烈而稳定地从契约链接传来,像一颗定心丸。
陆胜定了定神,不再犹豫。他左手极其小心地扶住冰凉的门框,稳住身体,右手则伸向那个小小的黄铜旋钮——那是控制猫眼内部挡板的开关。他的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
【缓慢开启,避免反光。】 林雨晴的意念再次传来,冷静而精准。
陆胜依言,用最小的力道,指尖捏住旋钮,以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转动。
“咔哒…咔哒…”
旋钮内部微小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惊雷炸响在两人耳边。陆胜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动作几乎僵住。精神链接那头传来的【警惕】瞬间飙升到顶点!
他屏住呼吸,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继续那缓慢到令人窒息的旋转。
终于,挡板滑开的声音停止了。
陆胜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右眼凑近那个小小的圆形视窗。
视野骤然变化。
门外的世界,通过猫眼那特有的广角畸变镜头,扭曲地呈现在他眼前。
奢华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挂着抽象的油画。光线昏暗,只有远处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寂静。
依旧是令人心悸的寂静。
但就在这死寂的、扭曲的广角视野边缘,靠近走廊转角的地方——
陆胜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在死寂中如同破风箱般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