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水流如同最温柔的丝绸，包裹着楚含香疲惫而冰凉的身体。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水面，带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扩散开来，又缓缓消失，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水汽氤氲，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现实与噩梦的界限。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孙依依，那个总是风风火火、像个小太阳一样的短发女孩；巫玲玲，心思细腻、有点小洁癖但最讲义气的长发闺蜜。她们惊慌回头时眼中的挣扎和痛苦，如同烙印般刻在楚含香的脑海里。
‘依依……玲玲……’ 她在心底无声地呼唤着，指尖微微蜷缩，搅动着温热的水。
她清晰地记得她们转身想冲回来的那一刹那，自己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的感觉。不是因为得救的希望，而是因为巨大的恐惧！她看到了她们身后——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散发着恶臭的死亡阴影！距离太近了！她们回来，唯一的结局就是三个人一起被扑倒、被撕碎、在无尽的痛苦和恐惧中变成那些行尸走肉！
“不……” 楚含香低低地呢喃，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滴还是泪水。那一刻，脚踝钻心的剧痛反而成了最清晰的判断依据——她跑不了了。与其让最好的朋友因为救自己而一起坠入地狱，不如……让她们活着！哪怕关上那扇门，她们心里会留下永远的阴影，但至少……她们还活着！这种痛苦，让她一个人来承受就够了！
她甚至已经感受到了身后丧尸口中喷出的、带着腐肉腥气的冰冷气流，听到了那近在咫尺的、贪婪的嘶吼……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终结。
然而，终结没有到来。
呼——嘭！
那沉重的破风声，如同撕裂绝望夜幕的惊雷！紧接着，是一只强有力、带着令人心安的温热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冰凉的手臂！
“起来！”
那低沉急促的声音，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瞬间将她从溺毙的边缘拉回！那一刻，身体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托起，背靠上了一个宽阔、带着硝烟和汗水气息却无比踏实的脊背……还有那奇异的、仿佛直接流入心底的、令人安心的意念暖流。那暖流，此刻似乎还隐隐流淌在她的意识深处，带来一种奇特的平静。
楚含香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浸泡在水中的腿上。原本因为摔倒而擦破的膝盖和扭伤的脚踝处……
光滑！白皙！完美无瑕！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一条腿，晶莹的水珠顺着细腻如瓷的肌肤滚落，没有一丝伤痕！她下意识地、带着点试探地活动了一下脚踝——灵活自如！甚至连之前摔倒时那种钻心的刺痛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扭伤过！
这……这绝不正常！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瞬间刺入脑海，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荡起巨大的涟漪——那个救她的红眸大姐姐！她那双在昏暗走廊里亮得惊人的、和丧尸一模一样的猩红眼睛！还有她自己……这不合常理的愈合速度……
一个令人战栗却又无法否认的结论浮现：她……自己也变成了那种东西？丧尸？可是……为什么她的意识如此清醒？为什么她还能感受到水的温暖、薰衣草的香气、以及心底那份对闺蜜的担忧和对恩人的感激？
是因为……那个男人？因为抓住她手臂时，那股奇异的暖流？那股契约的力量？
她的目光投向紧闭的浴室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那个陌生又让她莫名安心的男人。是他……用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让她在变异中保持了“自我”？
这个认知让她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更深的纠结。
要不要……请求他们去救依依和玲玲？她们所在的房间，就在这条走廊的某个地方！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狠狠压了下去。不行！绝对不行！外面走廊里挤满了丧尸，安全通道也未必安全。他们是她的救命恩人，刚刚才带着她死里逃生，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再让他们去闯那地狱般的走廊？这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她楚含香做不出这种事！
可是……依依和玲玲怎么办？她们被困在房间里，食物和水能支撑多久？万一……万一门被撞开？一想到她们可能面临的命运，楚含香的心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水蛇缠绕上来。她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只能成为被保护、甚至拖累别人的存在！
‘如果……’ 一个强烈的渴望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如果我能像那位红眸姐姐一样强大！像她那样一拳就能轰飞丧尸！像她那样……拥有保护自己、保护别人的力量！那该多好！’
那样的话，她就可以自己去救依依和玲玲！而不是只能在这里无助地祈求别人的怜悯和冒险！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她的心。力量！她需要力量！
紧接着，另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带着点疯狂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如果……如果变成丧尸后，还能像她这样保持清醒（虽然她隐约觉得这“清醒”与那个男人和那份契约密不可分）……那她的依依和玲玲，是不是……也可以？
在这个清晨突然化为炼狱的世界里，变成“清醒”的丧尸，拥有强大的力量，是不是……反而是一种生存下去的可能？一种保护自己、保护重要之人的……残酷的恩赐？
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心悸。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身体微微颤抖。但内心深处，某种被压抑的、名为“希望”的种子，却在这个充满水汽、少女体香和薰衣草芬芳的狭小空间里，悄然破土而出。
就在这纷乱而激烈的思绪翻腾到顶点之时——
氤氲的水雾中，楚含香那双原本清澈如小鹿般的眼眸深处，一抹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投入深潭的星火，倏然闪过！快得如同幻觉，却又带着某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实质感。
她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睛。
刚才……那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