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晴冰冷的宣告如同审判锤落,在狭小的玄关空间里激荡起无形的涟漪。空气仿佛凝固了,混合着新鲜与腐败的血腥、内脏的恶臭、金属摩擦后残留的铁腥,以及地毯纤维烧焦的淡淡糊味,构成一种令人作呕、几乎窒息的死亡气息。三只在地上扭曲爬行的丧尸,断腿在冰冷光洁的地砖上划出粘稠、暗红的拖痕,如同地狱画师潦草而污秽的笔触。它们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珠,像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锁定着最近的活物——背靠冰箱、散发着危险与鲜活气息的林雨晴,以及她身旁的陆胜。喉咙深处挤压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是贪婪的嘶鸣,也是因肢体断裂而本能发出的痛苦哀嚎,交织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催命符。
陆胜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部的翻涌。他迅速将手中边缘锋利的瓷片用意念存入系统背包的纯白空间,那冰冷的触感瞬间消失。视线扫过脚边那根沉甸甸、闪着冷光的金属棒球棒——刚找到的新武器,看来暂时用不上了。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地上那三只挣扎的“猎物”。两男一女,特征鲜明得如同末日前的讽刺漫画:一个穿着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污渍的黑色西装,依稀能辨出曾经是个落魄大叔(陆胜脑中闪过疑问:这种大叔怎会出现在豪华酒店?旋即又觉得这念头在末日里荒谬可笑);另一个则是一脸横肉,脖颈上挂着断裂的粗金链子,穿着花哨浮夸、同样脏污不堪的衬衫,活脱脱一个末日版的黑社会暴发户;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极其清凉的吊带短裙,此刻裙摆撕裂,露出灰败的皮肤,曾是青春活力的象征,如今只剩下狰狞的饥饿。
这三只丧尸在痛苦和本能的驱使下,躁动不安地扭动着,嘶吼声愈发急促。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那位“西装兄”。它似乎完全无视了下肢断裂的剧痛,仅凭对血肉的原始渴望驱动着腐朽的身躯,用仅存的一条手臂和上半身的力量,拼命地、一拱一拱地朝着最近的陆胜挪动!破烂的西装布料在地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混着它喉咙里愈发急切的嗬嗬声,目标明确而疯狂。
陆胜此刻却显得异常“镇定”。他没有做出任何闪避或防御的姿态,甚至身体微微放松了些许。这份近乎诡异的平静,并非源于无畏,而是源自他身侧那个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身影——林雨晴的存在,如同最坚固的壁垒,给了他一种奇异的、几乎盲目的安全感。他的注意力,竟然在如此生死关头,飘向了给这些怪物“命名”这种荒诞的事情上。
‘就叫你“西装兄”好了。’ 陆胜在心里默默给那只正向他扑来的丧尸大叔打上了标签,仿佛这样就能在混乱中建立起一丝诡异的秩序感。
“西装兄”腐烂的手臂猛地探出,五指扭曲成爪,带着恶风,直取陆胜的脚踝!那指尖的污垢和暗红的血渍清晰可见。
然而,就在那污浊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陆胜裤脚的瞬间——
“啪嗒!”
一只包裹在漆黑、厚实战术靴中的脚,如同精准落下的铡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速度,狠狠踩在了“西装兄”那只伸出的手腕上!骨裂的脆响清晰可闻,甚至压过了丧尸的嘶吼。
是林雨晴。
她甚至没有完全转身,只是微微侧过身体,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她的眼神依旧冰冷地锁定着其他目标,踩踏的动作却带着一种冷酷的、碾碎蝼蚁般的漠然。“西装兄”的哀嚎(如果那破碎的喉音能称之为哀嚎)变得更加凄厉刺耳,但它整个前扑的势头被硬生生钉死在地。
林雨晴的靴底甚至没有离开那断裂的手腕,只是施加着持续的压力,确保它彻底失去威胁。她的重心稳如磐石,仿佛踩着的只是一截枯枝。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个被陆胜心里命名为“断腿女”的年轻丧尸,浑浊的眼珠被“西装兄”伤口处流出的暗红液体和散发出的微弱“食物”气息吸引。它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嘶鸣,竟拖着断腿,猛地扑到了还在挣扎的“西装兄”身上!布满污垢和裂口的牙齿,如同疯狗般狠狠咬向“西装兄”暴露的脖颈!撕扯声、咀嚼声、骨骼碎裂声瞬间响起,暗红的污血和碎肉四溅,场面血腥得令人窒息。
与“断腿女”疯狂啃食同类截然相反,那个一脸凶相的“暴发户”丧尸(陆胜迅速给它贴上了“凶恶兄”的标签)展现出了更强的攻击性。它双臂异常粗壮,猛地撑起上半身,腐烂的肌肉贲张,喉咙里发出比同伴更为低沉、充满戾气的咆哮。它浑浊的眼珠死死锁定林雨晴,似乎认定这个散发着强大气息的“活物”才是最大的威胁和“美食”。接着,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双臂猛地发力,整个上半身如同离弦之箭般,带着腥风扑向林雨晴的小腿!
这一扑,快、准、狠!
然而,它的目标,是林雨晴。
林雨晴猩红的眼眸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她踩踏着“西装兄”的右手纹丝不动,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和平衡。面对“凶恶兄”的扑咬,她左脚闪电般抬起!那包裹在坚硬战术靴中的玉足,此刻不再是支撑,而是化作了最致命的武器!
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有最直接、最暴力的打击!
“嘭!”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砸在沙袋上!
林雨晴的左脚,精准无比地踹在“凶恶兄”扑来的侧脸上!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颅骨碎裂声,“凶恶兄”狰狞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猛地偏向一边,整个扑击的势头戛然而止。它强壮的身体在空中凝滞了一瞬,然后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般,“噗通”一声重重砸落在地砖上,四肢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暗红的血液混合着灰白色的脑浆,从它塌陷的太阳穴处缓缓渗出。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林雨晴的动作简洁、高效、冷酷到了极致,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解决掉最具威胁的“凶恶兄”,林雨晴才终于移开一直踩着“西装兄”手腕的右脚。此刻的“西装兄”已经在“断腿女”的疯狂啃食下彻底不动了,脖子几乎被咬断。林雨晴看都没看那血腥的进食场景,仿佛那只是背景板的一部分。
她轻轻抬脚,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避开地板上最粘稠的污血拖痕,如同在肮脏的泥沼中行走的精灵。她走到“西装兄”和“凶恶兄”的尸体旁,无视那浓烈的恶臭和惨状,俯下身。白皙修长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工具,指尖闪烁着微不可查的寒芒(可能是她刻意控制的指甲),轻易地破开头颅坚韧的皮肉和骨骼。很快,两枚约莫指甲盖大小、如同劣质黑曜石般暗淡无光、中心却隐隐透着一丝深红的核心——“红晶”,就被她拈在了指间。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将其中一枚在相对干净的袖口随意擦拭了一下(这个动作本身,由她做出来就带着一种奇异的反差感),然后,如同品尝一颗珍贵的糖果般,轻轻送入口中。
瞬间,那枚黑红色的晶体仿佛接触到了某种催化剂,在她唇齿间无声地消融、分解,化作一股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微光,迅速融入她的身体。她微微闭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再睁开时,那双本就猩红的眼眸似乎更加深邃、明亮了一分,如同两颗在暗夜中浸过鲜血的红宝石,流转着神秘而强大的光泽。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将目光投向旁边一直“看戏”的陆胜。她的眼神依旧带着惯有的清冷,但若仔细分辨,那冰层之下似乎蕴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她刚刚吸收红晶时微抿的唇角,此刻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个转瞬即逝、几乎难以捕捉的“嫌弃”表情。然而,这表情快得如同错觉,当陆胜的目光与她相对时,那双猩红的眼眸深处,分明映着他的身影,里面涌动着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纵容的温柔暖流——仿佛在无声地说:“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这份温柔被冰冷的表象包裹着,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或者说被契约链接的人)才能隐约感知。
紧接着,林雨晴的目光越过陆胜,落在了他身后沙发阴影处。那里,楚含香正紧握着她的“强化推杆”,屏息凝神。林雨晴猩红的眸子示意了一下还在疯狂撕咬“西装兄”尸体的“断腿女”,意思明确:这是留给你的“练习目标”。
最后,林雨晴的目光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投向陆胜身后——那台沉重无比、此刻正抵住大门的巨大冰箱。冰箱门板传来一阵阵沉闷而持续的震动,伴随着门外丧尸不甘的嘶吼和撞击声,这本是常态。但林雨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那震动的频率和强度,似乎……比预想中要轻微得多?这异常让她英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潜在的危险。
“嗯?” 几乎是同时,通过契约精神链接感受到林雨晴瞬间警惕情绪的陆胜,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他脸上的轻松(或者说刻意营造的轻松)瞬间消失,心脏猛地一沉。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转过身,视线投向那扇被冰箱死死顶住的红木大门,以及那台正在发出震动的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