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范十九。”
“炎国人？”
“嗯。”
“年龄。”
“18。“
“感染者？”
面试的男人挑起了眉头，看向桌子前面的少年那布满结晶的手臂，那个感染者少年将袖子拉下来遮挡住结晶，赶忙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道理我懂，工资小的只拿一半，剩下的就权当孝敬您的了。”
少年穿着有些旧却洗的很干净的礼服，脸色因为营养不良以及许久不见阳光显得有些苍白，头发略微凌乱，但一双漆黑的瞳孔却好像被电灯照着一般，凉的有些吓人。
“炎国的龙族啊，别说，现在好像还真有不少人就好这一口......”
主持面试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嘟囔一句，他那双鹰瞳审视着范十九。语气莫名的严肃，“小子，你要知道，我们俱乐部走的可是精英路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进来的。”
“精英，精英，保证专业！”
范十九挺直本就瘦弱的小身板，用力点了点头，十足的泥腿子：“来之前老刘都交代过我的，您这儿要求严格，您放心，我经验丰富！”
说罢，少年还努力挤出了一个堪称谄媚地笑容。
要求虽说严格，但是给的钱也不少。
这年头天灾多，钱不好赚，最近北城里大笔大笔的精英失业，一个穷感染者学生想要找个工作天知道有多难，范十九最近可是快连饭都吃不上了，听中介老刘说给他找了份油水丰厚的活儿时，他简直要高兴疯了。
真要让这么好的活儿从指头缝儿溜走了，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来之前老刘告诉过他，这地方可是专门针对那些为富不仁的富豪们经营的会员制俱乐部，那怕是在这儿端盘子的服务生都能拿个好几百的小费，能在这儿当驻唱，还能怕赚不到龙门币？
好像是诧异于感染者少年那莫名其妙的诚心，面试官也楞了一下，微微颔首：“行了，面试表上说你钢琴是拿手戏，去那边表演一个吧，别太水了。”
“这可是我的专业，您就放心吧！”
范十九信心百倍的坐到一旁的大钢琴前，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少年稍作思索，钢琴所独有的清脆旋律便从钢琴种流淌而出。
若说面试官让他表演其它的，他可能还会害怕，但要说表演钢琴的话，他可从来都没怂过，从小他就拿了不少的奖状，要不是因为感染者请不到专业的名师，现在的他说不定早就在国际钢琴大赛上抛头露面去了。
这一首不知道练习过多少次的《蒂安梦娜的小夜曲》，哪怕是放到专业的评委那里去也绝对挑不出什么错误。一旦双手触碰到钢琴，他忐忑不安的心情立刻就平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今天状态不错，他的表现竟然比往常还要好上不少，灵动音符之间那沉闷的忧伤简直呼之欲出。
只不过在弹奏了短短几分钟后，面试官就有些厌倦的摆了摆手：“行了，就到这里吧。”
“啊？”
范十九愕然抬头，不知道自己的演奏到底是在哪一环出了问题，连忙翻起背包，翻出几张印有维多利亚音乐学院印章的证书：“我有专业证的，协会业余八级，如果这不够的话，我之后还可以去考专业初级......”
“行了，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
面试官看也没看一眼，不耐烦的摇了摇头，“我们这里，最不看重的就是学历，专业什么的，能装装门面就行了，主要还是看你小子的动手能力......”
说着，面试官弯腰从脚下小柜子的抽屉里掏出几个奇形怪状的玩意扔在桌子上，排成一排，指了指：“你会用哪个？”
“啥？”
范十九嘴角微微抽搐，将脑海里那有些恐怖的想法抛掷脑后，装傻充愣起来，“考官，这是啥......乐器？”
“哎，不是，我说你究竟懂不懂啊？你不是说你从业经验很丰富的吗？”
面试官脸色不快地指着桌子上的其中几个介绍起来：“富婆快乐球，富婆快乐油，富婆快乐棒.......说说你哪个手艺好吧。”
“......”
范十九楞了一下，沉吟片刻，看了看一旁的钢琴，抱着最后一丝不怎么现实的希望问道：“肥婆快乐琴行不行？”
“合着你小子来逗我玩的？”
面试官大怒，使劲一拍木桌，指着范十九的脸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老子的工作有多忙？什么都不会还敢过来当牛郎？老子可是选了好几个约来面试的，你这他妈不是浪费老子的时间吗？”
“......等下，您这里难道不是餐厅招乐手吗？”
直到如今，从刚刚就一脸懵逼的范十九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又被傻吊中介给坑了。
“不对，等一下！”
范十九反应了过来，严肃的抬起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胸膛，严肃道：“先生，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砰！”
办公室的大门被狠狠的关上了。
被赶出办公室的范十九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脸懵逼，虽说自己刚刚距离半生清白丧失就仅有一步之遥，可看了一眼自己那可怜的存款余额后，他险些忍耐不住跃跃欲试地想要将那危险的一步给跨出去......
艺都卖了那么多年了，还怕卖个身不成？
反正关了灯都一样，最后还是便宜了他（划掉）........只要给钱爽快一点，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在他捏着下巴沉思的片刻，他的脑海里突然又窜出了刚刚那一系列的“肥婆快乐产品”，顿时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这一刻，他深深的意识到了，这世界上的快乐是守恒的。意思就是说，要真让那些富婆从自己身上榨取快乐，那么他接下来的半辈子可能都快乐不起来了。
还是算了吧，算了吧......
他含着悲伤的眼泪，拒绝了来自名为“金钱”的魔鬼的诱惑，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俱乐部，看着门口那刷了一层金漆的石头狮子，却又忍不住想要转过身再回去看看。
“等等！”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叫住了他，是个穿着礼服带着小礼帽的哥特式女性，面容俊美而严肃，扫着范十九的眼神充满了苛刻：“对，就是你，站住！”
“我？”
范十九不由得一愣，在女性的逼视下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些。
“对，你就是今天那个醒来的小子吧？连我们会所的一姐都不拜见一下就打算走？懂不懂规矩？”
那女子走到他的面前，好闻的薰衣草味从她的身上传出，她站在台阶上勉强弥补了和范十九的身高差距，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年，满意的点点头：“脸长的还挺俊的，不过你小子最后还是安分点，论美貌，你是不可能比得过我的。”
说着，她**的抬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略有一些金色的长发，弄的范十九内心一阵无语，恼火的开口道：“抱歉，一姐，我不做牛郎！”
“哦，现在都叫男公关了，赚钱嘛，不寒掺。”
‘一姐’了然的点了点头，大度地挥手道：“没关系，既然叫我一声一姐，那我以后就罩着你，有优质客户的话绝对会叫上你的。”
说罢，她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有些华丽的瓶子塞进范十九的怀里，语重心长的解释道：“扑街仔，那怕是做牛郎，也必须专业，回去将这玩意抹脸上，把油和灰去一去，你的皮肤保养的太差了，你看看，这都起皮了，可惜这张脸了.........哦，对，省着点用，这可是我托朋友去龙门买来的高档货。”
说完，不等范十九“感激涕零”，女人一甩下巴，转身回到了会所。
“......”
范十九目瞪狗呆的站在会所门口，哭笑不得的看着手里的化妆品，有心想要将这玩意儿一把砸地上，再对着会所大喊一声三十年河面三十年河底，莫欺少年穷之类的中二话。
许久，他看了看这个装饰精致的小瓶子，苦笑两声收进了身后的背包里。
算了，反正来都来了，这东西看上去还挺贵的，丢了也怪可惜的......呦呵，居然还没有开封呢，得，回头让老刘拿去跳蚤市场卖了去。
没办法，贫穷是使人谦虚的第一动力。
一想到老刘，范十九可谓是恨的牙痒痒，他拿出手机拨通老刘的号码，破口大骂：“老刘你他妈的有那个大病吧？好端端的你介绍老子去踏马的当牛郎！？你想钱想疯了吧！”
“哎，这不是还没问清除嘛，人家那儿只说要求从业经验丰富，长得要好看，要多才多艺，也没说到底是干嘛工作啊......哥哥想到你小子那么穷，不也是为你着想嘛？别生气了，后天老哥请你吃火锅咋的，正好庆祝你嫂子最近出院......”
唠叨了几分钟后，范十九没好气的挂断了电话，这王八蛋绝对是故意坑他的，说不定就指望着他上了贼船后给他的那笔中介费呢。
但是一想到老刘家的情况，范十九又恨不起来。
这孙子为了给自己得了源石病的老婆和女儿凑点钱买抑制剂，赚钱时简直是连命都不要了，要不然也不会连范十九这种找工作的零碎生意都做，就为了中间那几百块的抽成费......况且除了中介费不打折外，那家伙还算厚道，能力范围内对他也挺照顾的。
大家也算是难兄难弟。
唉，要不是老爹给我留了点钱，我恐怕过的比他们一家还惨......
范十九叹了口气，这年头感染者过的都不咋样，这次就当老刘和他开了个玩笑，算了算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范十九听见了一阵雷声。
阴沉的天空上，云层逐渐变的漆黑，在黯淡阳光的照耀下，只有范十九勉强可以看见云层中那如同珊瑚般的东西......
要下雨了，这个月的雨不少。
揉了揉眼睛，范十九加快了脚步。
最早的时候，范十九是看不见那些在天上乱飞的“珊瑚”的，直到几年前。
一开始的时候，范十九那是慌的一批，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可过了这么多年，时间一长，他也就渐渐的习惯了。
只不过就是天上多了个东西飘着，晚上会看见或听见些啥嘛，对他的生活又没有多少影响。
生活费还是要赚，欠的债还是要还，日子也照样得过且过。
慌乱了几天后，他也就习惯了，一切又恢复平静，和往常也没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