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第一昏君...
德不配位...
遗臭万年,千夫所指...
整个朝堂仿佛摁下了定格键,鸦雀无声。
有些胆小的臣工单单听到,便已觉得脊背冷汗直冒,试想若这等狂妄之语出自自己口中,该是何等下场。
必然是人头滚滚,亲族丧命!
“程爱卿,如此为朕着想,朕尤为感动呐。”话从女帝牙缝间挤出来:“朕怎好意思拒绝程爱卿所求呢!”
天子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天下缟素,绝不是一句空谈!
有的人偷偷将目光瞥向程煜,这家伙此刻就算生出百八十个脑袋,都不够刽子手砍的!
“陛下,程煜以下犯上,狂妄无道,臣请陛下诛之!”有人反应过来,当即跪下叫道。
声音很熟悉,清晨刚刚听到过。
守在门口的禁军统领发现殿中异常,立马拔剑挡住程煜去路:“大胆逆贼,忤逆天颜,今日让尔出不了这金殿!”
前路被封,程煜无路可走,便如同一桩石雕木塑直立原地,任由从殿门缝隙渗进来的阳光拂照身上,脸上没有半点胆怯之色。
从小学到高中,程煜把中华上下五千年读得滚瓜烂熟,面对这种僵局,漫漫青史中,早有人给出最优解法。
如果临阵退缩,出逃王都,女帝放不放过自己还不好说,那群巴不得自己死的家伙对于一个失宠的御史大夫,岂会善罢甘休?
根据记忆,这个世界的御史大夫远没有华夏历史上的三公九卿那般高贵,虎落平阳,程煜出了王都,极有可能面对无穷无尽的追杀。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以退为进!
刚才那些胆大包天的逆语和程煜视死如归的姿态相结合,轻易就能看出他在干什么。
死谏。
为人臣者以死相谏,十有八九是君王有失德之处,面对这种情况,只要有些政治头脑的君王,就绝不会对臣子下杀手。
便如大明太祖,动辄全家抄斩的人物,也对死谏做出了让步。
程煜在赌,女帝绝对不会真的一纸诏书要了他的命,朝堂的老狐狸们,肯定也不会让他这么一死了之。
他若真的身死,兴许会名垂青史,而刽子手们,就不知道要遭受多少骂名了。
这是场show hand的豪赌,牌手都已落位,程煜相信,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
“陛下,请诛此贼,以正朝堂!”
“陛下,老臣执掌吏部,未能发现此等贼獠,让狂言入陛下耳,老臣有罪呐,呜呜呜呜...”
“请陛下将此子推出宫门斩首示众,以正视听!”
有人带头,谁都不愿意屈居人后,纷纷向女帝表忠心,扬言要将程煜挫骨扬灰。
“陛下,御史大夫主言事,我大周朝立国以来,倒没有因言获罪的官员。”
丞相陈言开口,与群臣截然不同的论调令人疑惑不解。
就连北戎也抬眼打量陈言,露出诧异的神色。
“程御史请留步,”陈言叫住程煜,面无表情道:“程御史,陛下威加海外,恩服四泽,若因一张虎皮便与昏君混谈,对陛下来说太不公道。”
“丞相想说什么,但说无妨。”程煜与陈言四目相对,并无退却。
一切,正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唯一变数,是程煜想不到扭转乾坤的棋子会是陈言!
“老朽知道很多人其实与程御史是同样想法,张寺卿,去将南商带到殿上,将那宝物与程御史、诸公说道说道。”陈言向张之成招手。
如他所说,的确有很多人与程煜持有相同想法。
万金买兽皮,值得吗?
不过,敢指着女帝鼻子骂的,满朝无人有此胆量。
唯程煜一人。
张之成会意,匆匆跑出金殿,不一会儿就领着商人打扮的男子复返。
“草民拜见周皇帝。”经商之人最会察言观色,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妙,男人二话不说先跪下咚咚咚磕头如捣蒜。
女帝冠冕玉藻晃动,努力克制怒气:“外邦友民不必多礼,你速速将那白虎皮的神奇之处,好好讲给我们这位御史大人听罢。”
“是是是,”商人把身后的箱子小心翼翼打开,露出张白色毛皮。
“这件白虎皮,说为神物并不为过呐,若将白虎皮置于殿中,可使殿内生暖,升香清心!”
初春时节寒意犹存,也不知道是不是语言暗示的缘故,自从商人将白虎皮捧出,有靠近的官员切实感觉到身体变得暖和。
更有人使劲嗅嗅,摆出一副陶醉的表情,是真是假,很难辨别。
“真是神物啊,神物。”
“万金,值,绝对值!”
“自古神物镇国,陛下以女身登基,国内未见祥瑞,如今有虎皮作宝,我大周必兴!”
“......”
称赞之声不绝于耳,陈言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转身冲程煜说道:“程御史,本相知你出身望族,也当明白,神物镇国的道理。”
神物代表着虚无缥缈的气运,而这恰恰是女帝需要的玩意儿。
陈言满心以为,见识到白虎皮的神奇之处,程煜会黯然昏败,痛心忏悔,向陛下认错。
自己再从中周旋几句,或许还能得了程煜的人情。
程煜这样的人,被有心人掌握,绝对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如此的结果,皆大欢喜。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谁料程煜非但没有流露半点悔意,反而捧腹大笑!
“不好意思老丞相,下官实在忍不住,您老人家老眼昏花,错把废物当做宝物,下官无可厚非。”
程煜语不惊人死不休:“但这衮衮诸公,碌碌大臣,竟也做一派墙头草,风往东吹皆往东倒,风往西吹皆往西倒,风不吹便自己倒,诸君且听程某一句劝,做个要脸的墙头草罢。”
“程煜,你这小娃,未免太过放肆了!”这下连一直做好好先生的陈言也不堪忍受,近乎吼道:“你说,这等不算宝物,那何种神物才算做宝物?!”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程煜冷冷回道。
“本相倒要见见你所说的神物!”陈言胸腔一起一伏,意识到失态后很快地调整回来,双眼快要眯成缝隙。
“若程大夫说不上来,那可不只是死……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