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那人没有理我,反而继续继续挥刀。锋刃切开空气时毫无声响,直至痛觉传来,我才发觉刀身的残影掠过了我的手臂。他——也许是她——又踏进一步,刀尖对准了我的心口。
明明是白天,我却因为对方身后的太阳无法分辨其面貌,刺客猖狂地反转长刀,刀柄砸在我脑门上,一下、两下……
不痛,但很屈辱
我忽然醒悟了过来,发狠地冲上去握住刀,结果被轻易放倒。木匣从我袖里滑了出来,露出一角文书,“绯”字格外显眼。
午玲国的公关印章中,“绯”指外交等级最低。
怒气积攒,我躺在地上躲了几下刺击,猛地翻身踢了刺客一脚,勉强站起,右手捏的拳头蓄势待发。可等待我的不是脱身的机会,而是脖子边雪亮的太刀。
“啊,这里在……!”
似乎有第三者的声音,但还没等我听完一句话,刀便送进了我身体,剧痛瞬间淹没了意识。
“……”
“…………”
“不编了?”
“编什么的……有些不礼貌吧?”
“不是编还能是什么,难不成你想说等会儿就会发生这种事?”我淡淡地听她讲完这出以我为视角的奇怪故事,推了一下棋子:“将军。”
“欸?!”她慌了,“你,你怎么这么快!所以我才说你容易得罪别人嘛,连我都不给面子说赢就赢……”
我无语。这就是堂堂外使府独女吗?本以为她的迎接是礼节所在,不过事实似乎并非如此,四天相处下来,她压根没和我谈过公事——又或者说,谈公事的时候她就没出现过。
一出现,就是下棋聊天切磋。
“你很闲吗?”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秦月琳神色一滞,拿起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敲了起来:“哪有啊,我很忙的,别小看大小姐的日程表好吗。”
“很忙指一直在下棋吗?”
“我……!”
她憋不出话了,右眼皮跳个不停,半天才指着我哆嗦道:“你……你就是个二货!”
看她脸色涨红,似乎真的在生气,嫩而白的右手握起拳确有几分凶意。我笑了笑,不再调侃:“错了错了,还下棋吗?”
“不下了。”
“欸……”我愣了愣,忙出声挽留,“别当真啊,大小姐陪我下棋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刚才就是飘了,飘了!”
秦月琳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起身理了理裙摆,安抚我道:“我才不会那么小心眼呢,休息时间真的结束了,接下去还有不少课程和应酬,只能失陪了。”
说罢,她稍微扬起声调,朝里屋喊道:“阳一,出来的时候帮我门口的包裹带上。”
“课程和应酬啊,这就是大小姐的生活吗,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一边感叹一边松了口气,摆摆手道别。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从里屋跑出来,带着长长的黑色包袱。包袱比他更显眼,立起来大概能到成年男子腰部,隐约有些棺材的形状。
啊,失言了,应该是盒子的形状。
“姐,你只带这个吗?”
“嗯,谢谢阳一~”秦月琳笑眯眯地回道,一只手灵活地散开头发,任由之垂下或翘着,身上的端庄之气消失得一干二净。
看样子,我这个局外人是时候离开了,其实在文书批下来时就该走的,不过大小姐尽兴的笑容……啧,真是舍不得错过。
“我先走——”
“别太闹腾,小心点。”
“啊?”
“小心点。”
秦月琳重复了一遍,看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太浪了”。
“慢走啊。”秦阳一朝我挥手,又丢来个小物件,我接住一看,竟是块黑白相间的糖,还有些融化的迹象。
“虽然不贵,不过是咱府里独有,蛮好吃的。”
秦月琳往弟弟额头上弹了一下,略有不悦:“太冒犯了。”
他大呼冤枉:“哪有啊,我只是想分享一下!”
我错愕地收下这颗糖,姑且出声给秦阳一解了围,很快离开了外使府。
交还给我的文书盖章十分华美,甚至在我看来,有些花里胡哨。不过谁在意呢,完成任务就好。学校里也发来了通知,要求我在两星期内结束此次差事。
哎,明明是个大国,怎么会这么封闭……
午玲国,虽然在经济各方面极度繁华,却处于世界交际的边缘。它就像一夜之间崛起一般,被注意到时,已经统一了十余个偏远小国,硬是让那块区域不再“偏远”。
没有外交价值的地方才叫偏远。
回到旅馆,刚开门就是扑鼻的香气,桌面上的瓶子还在不断喷着雾。按它的是一条白色的龙,只有两个手掌大小,飞在桌子上空边扇翅膀边看我:“欢迎回来,进度如何?”
“顺利,两份文书……文件都盖好章了,政治部分到此为止,明天再去商谈经济事项,应该能在一星期内结束。剩下一星期,带你逛逛?”
“好欸!”它兴奋地鼓动翅膀,空中翻了个身,鳞片微微转红。
“话说,你还会变身?”我捏着下巴,有些在意地问道,“我记得你是没翅膀的那种龙吧,怎么变成大蜥蜴了?”
它嘴唇一掀,露出森白的牙齿:“大蜥蜴?再说一句把你吃了。”
“呃……开玩笑,哈哈。”
“哼,我心胸宽广,不和你计较了。”那小龙落到桌面上,忽然扬起了脑袋,“我和你不一样,我并不分种族,只分概念。由于东西方在自家龙的称呼上没有加以区分,所以“龙”本身有混淆的可能,且每种可能性都是我的本体。快,我是不是很厉害!”
“挺牛的,能变强吗?”
“变……都是我本体,怎么变强啊!”
“咦。”
“你咦什么啊!”
“行了,今天和你心心念念的秦姐姐下了两盘棋,想看吗?”
一说到秦月琳,这色龙直接安静了,坐得端端正正,满眼渴望地看着我。目光那般污浊,无非传递了一个信息:“馋”。
哎,要不是上头要求,我真不想干这种和偷拍一样的事啊。
先是秦月琳。
闭上眼,开始回忆。
瞳、发均为黑色,发尾一般四处乱翘,不扎时有种颓废感。平时双眼有神,发呆时很容易被发现。喜欢抿嘴,脸有肉感,但并不是胖……
“你给我停!”
“干啥啊?”我对这不礼貌地打断有些恼火,不过看它那副更加恼火的样子,我差点真的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哪做错了?
小龙咻地飞上我脑袋,对着头发一顿猛薅:“李青文,你文化课是不是在睡觉?这是描述外貌吗?你这是拎要素让我YY!”
“那你要怎么样啊?水眸含情柔荑赛雪吗?”
“可以!”
我翻了个白眼,不再展示我70分的语言水平,直接把脑子里的场景复刻了一份,送回学校。
“等一下,这头发卷卷的人是谁?”
“秦阳一,秦月琳的弟弟。”
“亲戚啊,那没事了。”
他无视我鄙夷的目光,兀自享受了一会儿,嘴里哼唧不停,全是些自我满足的幻想。我思考了一下,拿出智能机:“龙兄,我和铃远讲几句,你尽量安静点。”
他僵住了。
“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铃远平时开口闭口都是弟弟,这么四天没见,我和她汇报一下你的近况。”
一个鼓鼓的袋子落在桌面,紧接着是霸气的声音:“我饿了,这是跑腿费,现在就去。”
我满意地掂了掂袋子,慢悠悠地晃出旅馆。
离正午还差些时间,加上马上到秋天了,街上的风凉凉地很舒服。道路两边摊子早已人满为患,虽然不乏奢华的酒楼,但小吃无论在哪都不会被冷落,我没多久就揣了满满一袋,估摸着量,大概够当午饭了。
云层厚厚地堆了一层,死死地拦住阳光,凉意更加明显了。
繁华的街道,繁华的城市,不过和外面比起来,终究差了一个时代。刚来时还好,这复古的木制楼阁给了我不少新鲜感,可没几天过去,我就开始怀念高楼大厦和网络了。
还有学校里那群损友。
“要不是急着用钱,谁会接这差事啊。”我叹了口气,从心底涌上一股疲惫。纵使我两星期前调解过A班和B班的纷争,也不代表我能促进A地和B地的友好吧?给我这个外交任务的老师,绝对有问题!
没办法,没实力拿学校的资金周供,自己赚吧。
手上的钱袋着实给了我不少安全感,犒劳一下自己,多买一点。
咻!
黑色的影子呼啸着飞来,准确地射穿了钱袋,我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所有想法像钱袋般支离破碎,大脑一片空白。
“这……”
两道黑影接踵而至,擦着我的额头飞过去,深深的扎进地面。我轻轻招手摄来一根,看了眼,朝着原方向猛地一甩!
那木针几乎是以原先相同的速度倒飞回去,没入房屋与房屋间的黑暗,暗处的人应该是没料到这手,发出了吃痛的闷哼。
虽然相距五十多米,但被他逃掉的话,我这满腔怒火怎么发泄!
深呼吸,我闭上眼,下一秒就出现在那小巷里,左手直接招呼上眼前的面具人。
轰!
他手上还拿着弩一般的东西,仓促之间挡到身前,被一起打飞了出去。我依旧不解恨,磨着牙,准备上右手。
忽然,身后传来阵阵凉气,利器破空的声音随之传来,我侧过头,无视即将斩下的长刀,只死死盯着第二个面具人:“是不是有点猴急啊,就不怕我也学那位猛人?”
刀划破空气的速度骤降,我咧开嘴,爆炸般的气压以我为中心扩散出去,直接将二人远远推开。强风在狭窄的小巷里发出了尖锐的噪音,让人极度不快。
“能私了的事,我们何必对簿公堂。”我漫不经心地站着,摸着下巴,“赔钱,双倍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