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霜攀上铃远，带着凶气。
竖瞳猛然泛起血色，龙角从额间一寸寸探出，灼人的热浪铺天盖地地涌来，顷刻间吞噬冰霜，在我周遭肆意翻涌。
嗤——
轻响过后，温度骤降。
秦月琳迈开步子，向铃远逼近。铃远眯起眼：“我在帮你。”
“你在打他。”
“帮你打。”
“你在打他。”
她固执地重复着，没有找来刀，而是赤手空拳地迎了上去。
铃远咧开嘴，嘿嘿一笑：“你喜欢李青文吧，他这么反感你接近他，痛苦吗？”
秦月琳的脚步僵住了：“他不反感！他……他只是……”
“难道他只是想看你哭？”铃远摇了摇手指，冷冰冰地说道，“李青文讨厌你，他把你带回来以后发现你很烦，仅此而已。”
被这么诽谤，哪怕对方是铃远也压不住我的火气：“你别瞎扯行不行？当人是傻子吗！”
铃远并不理我：“秦月琳，让我来教你怎么得到他”
“你赶紧离开这里，我不需要。”
“别自欺欺人了，你很需要李青文，这不可耻。”她微微睁大的双眼，有些疯狂地盯着秦月琳，不断说着让我胆颤的话语，“说实话，压着他搂搂抱抱屁用都没有。你要用暴力制服他，然后一天24小时不间断地倾诉你的爱，你要让李青文知道你有多需要他、你有多少能给予他，你更要让他知道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对于这种毫无责任心的男人，你不需要怜悯。”
“你闹够了没有！”我终于忍不下去了，大踏步走到她面前，拼命抑制自己动手的冲动，“毫无责任心？我把她带回来，给她住处，我已经尽我所能了。反而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我动手动脚，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你但凡做好一点，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铃远对我嗤之以鼻，“你把人家丢在教室，和富居两个人去吃饭，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她当时的感受？”
“教室里又不会怎么样……”
“你做梦呢！”
铃远毫不客气地抬手想扇我，但在半空中被我强行控住。她收回手，冷笑着看我：“李青文，这里的一切都是秦月琳所没见过的，学院对她而言无异于另一个世界。而你呢？你却作为她唯一认识的人将她弃之不顾，丢在一群陌生人之间，她那种无力感你怎么不考虑一下！”
一句话震得我脑袋嗡嗡响。
陌生的巨大的新环境，自己被围在陌生人之间，既无归处也无前路。
我的心咯噔一下，发慌。
“姬莲娜老师还以为你能理解。”铃远揪住我的领子，又放开，“明明你以前对这些东西那么敏感……”
“铃远，差不多了。”
姬莲娜无声出现在门口，扇子一合一敲，堪堪停在我面前，随后带着铃远离开。
“自己沾惹的麻烦自己解决。还有，明天中午午饭前启程，别死了。”
身边，秦月琳无声地走过，蹲在门口，一枚一枚捡起凌乱的棋子。
本就是残局，现在已经成残棋了。
她静静地捡着，察觉到我的目光后，有些躲闪地望了过来。
“我只是…想找你下棋，那些对不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做。”
“所以我说别再用那寒气了，它和黑龙的死气很像，会影响心智的。”
姬莲娜忽然回身向我们解释，又警告了一遍秦月琳。
听到姬莲娜的话，她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双手，下意识露出释然的笑，不过马上就收了回去。
如果是所谓的影响心智，那我能理解她行为的怪异跳跃性了。分明前一秒还在道歉，后一秒就朝我扑来，这么可怕的事……真不像正常人能做的出来的。
我看向秦月琳，她正低头捡棋子。
一盘棋，因为刚才不应刚出现的争斗，碎了三分之一。
也是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在崩溃状态下被带回来的秦月琳，除了贴身物品什么都带不了。
那这幅棋……！
“对不起，我…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她端着棋盘，凝视了好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准备离开。
但听了那么多话，我不可能这么放她回去。
“秦月琳，我们把那副残局下完吧。”
“残局？”她惊讶地看向我，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你看到了啊，其实那个，那个只是我自己下出来的死局，去找你的时候忘记收了。还要下的话，这副棋已经不行了……”
我立刻跑进客厅 从茶几下面翻出来一盒风格复古的木棋盘，回到她面前，双手递去。
秦月琳受宠若惊，没敢接，于是我拉过她的手，硬塞给了她。
“我赔你一副棋，来下几盘吧。”
“现在和我下吗？”
她的语气中透着不敢置信。
我坚定地点点头，告诉她没有错。
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得像舔狗，但这也没办法，我只知道应该弥补秦月琳。在这个学院，无关她本性如何，我就是她所需要的人。
但是有一点，我和她的关系不可能上升到男女之间。不掩饰的说，我害怕秦月琳。
现在也有点害怕铃远，她手段似乎比秦月琳还过激——虽然只是口嗨。
那副报废的棋被收得整整齐齐，抱在秦月琳怀里。我把茶几移出来，摆在客厅中央，我和她就像在那间棋室里一样，面对面坐下，运子如飞。
——
—2—
——
又开始晕了，今天已经是第几次了？
数不清，我好难受，好心慌。
到处都给我一种压迫感，就好像我在戍国平的营地时一样。
阳一，阳一呢？
我忽然心悸，想起来阳一已经死了。
衣角被揉了不知道多少遍，我感受着陌生的手感，脑子里开始搜索衣服的主人。
抬起头，他就在前面，我够得到他，不会走丢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心安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回到身体里，我感受到四肢流过一阵暖流。直到五六步子走过，我才反应过来那是寒意退下，身体回暖。
我抱着被破坏的棋，心中始终有悲伤的感觉，这副棋是我最后一样经年未坏的物品了，童年的回忆，止步于它。
不能说是庆幸，不过我本来就没什么童年的记忆，倒也没什么损失。
我还赚到了李青文的礼物。
我一定会贴身存放的，陪我睡陪我醒，配我在这个名叫学院的地方生活。
因为——
我一直都能感觉到——
李青文，很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