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令人寒毛乍立，不过心中占据多数的应该只有惊讶。果然，在眼中不断放大的箭矢最终没能碰到我们，而是与方才的攻势一般消融，所有人都保持着姿势，没有动作。
除了刘合。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顶着鸡窝头站在所有人前面，与身体笔挺的森樊特相比，很明显带着种颓废感。
“酬劳就这么多，不会让你们太费劲的，二位就请进城再活动吧。”
又听一两声拨弦，巨型箭矢再次越过箭雨，虽然大小差了不少，但压迫感分毫不减——并以相同的模式在靠近时寸寸消融。
他扬起脑袋，头发往后脑垂下来：“没有任何类似冥气感觉。”
脚下的震感已经十分强烈，对方的军队进入视野，大旗昭昭，悉数黑甲红纹，“杀”声一阵一阵传来。
密密麻麻地不断出现，铺满了整片大地，粗略估计得有十万人以上。远处的红云也越来越庞大，仿佛汇聚了所有兵士的力量，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黑暗被冲突驱散了一些，地面蒸腾起的黑雾被军队无情踏散，死寂被杀气彻底替代。数十万人持盾握戟，锁定我们区区6人，那种紧张感倒是我从未体验过的。
这与当初的三千赤甲军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李青文……”
秦月琳抓住了我的手臂，望着黑潮欲言又止。我看她这副模样，想起出发前姬莲娜在我家说的话，迟疑着，酝酿台词。
“相信我……我们，这种程度而已，区区活尸，人海战术也没有用。”
“不是这个意思。”秦月琳摇摇头，“老师不是说没有冥气的感觉吗，他们应该不是活尸，再者午玲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尸体供侵蚀。那群人绝对有问题。”
我反应过来，疑惑立刻升起，快步跑到刘合身边，远眺军队。
“不行，太远了。”
“什么？”
“刘老师，你看的清军队里的士兵吗？”
“这也太为难我了。”刘合眯眯眼，摇了摇头，“玲远，你过来一下。”
“嗯哼？”
“李青文让你看一下那些士兵。”
她疑惑地向我求证，我点头：“看看他们的脸或者动作，那可能不是活尸。”
姬莲娜闻言皱起眉头：“虽然我也有感觉，但不是活尸的话还能是什么？”
我转向秦月琳，但她依旧欲言又止，只是让我赶紧查看。说完又垂下脑袋思考，状态有些急躁。
“我知道了，看他们像不像人对吧。”玲远拍拍小龙，“来，你试试。”
“感觉有点远啊……”
小龙腾空而起，也没见什么特别动作，就静静浮在空中观察。玲远环抱双手，没几秒过去就开始催：“好了吗，太慢了哦。”
没出现我想象中的施法。
“等一下，你们不会就凭视力吧……？”
我本以为玲远有什么秘技，但这操作，明显是传说中的种族优势，光凭肉眼便足以看清几千米以外的人脸。
“他们……一脸决然，动作很整齐，似乎还有发号施令的人。我感觉那就是普通的军队”
小龙的报告出来了，我立刻看向刘合，等待他的判断。刘合抽出右手，许多灰尘从四周腾起，汇集在他手中，变成了我方才见到的那本纸质书籍。
他翻了翻，肯定了秦月琳的猜想：“人类的活尸无法很好控制表情，生前的智能会损失很多，不可能做到那种统一程度。”
啪！
扇子敲人的声音，但这次不是我，被打的是正在解说的刘合。
“谁允许分解书籍的？”
“他们又不知道。”刘合无所谓地耸耸肩，纸质书再次化作灰尘消失不见，“更何况这种脆弱的东西说不定过几年就毁了，我重组一下还能帮忙翻新，上头给我发奖金还差不多。”
“你也太放纵了。”姬莲娜略有不满，“至少别带坏学生，我可管不过来你这种人。”
“我可没解释过我的手段，你要是不说，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老师拆书。”
“老师。”秦月琳走上前来，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他们是从哪来的。”
“哦？”刘合投来感兴趣的目光，“不会是午玲之前的地下势力吧？”
“不，恰恰相反。”
“那……”
轰！
通天的城墙内传出巨大的炸响，经过障碍物后变成沉闷的低音，在我的胸中震荡，眼前顿时一黑。
与此同时，那群数十万士兵退潮般向后退去，呈包围状冲向城墙，即刻拉出上百米的防线，仿佛面前的是一场生死大战。
黑光一闪，看起来就像城墙脚失去了一块，随后那团黑光飞速远离城墙，扎入军阵！
一瞬间，世界仿佛变成了默片，无声的爆炸带起了波及大半个军阵的冲击，地面如同被冲击激活，黑色的光束冲天而起，带着死亡的气息与漫天黑云相接。
一只异形的生物从中“诞生”，撕开黑暗落在大地，身形大约与中型货运车相同，勉强能让人辨认出模样。
“——！”
它张开口器，尖锐却辨不出声调和发音的嘶吼打破了沉默。
“姬莲娜，那是学院记录过的生物吗？”刘合迅速发问，但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理论上，只能说不违背。”
“什么东西？”
“各类特征属于外因变异可能出现的范畴，但是午玲不应该会有变异生物的尸体，有些奇怪。”
刘合点点头，往前线走去：“以前是混战的小国聚集地，可能是某些不要脸的国家来捞好处时留下的。反正合理就行，我们可以处理。”
黑光散去，地面却没有出现大规模伤亡，反而已经有几队人马围住了异形。最贴近城墙的地方再次传出骚动，一片黑潮从里面涌出，正面与军阵相撞。
地面蒸起黑雾的速度呈几何式增加，几乎把战场全部遮住，异形的动作因此变得更加敏锐，卷出满地断肢残骸后立刻跃到别处，继续掀起腥风血雨。
坠地的闷声像敲在人的心上，不断心惊死去了多少人。
“秦月琳，你刚才说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一边赶向战场，一遍了解情况。
“那群人是午玲禁军。”
“啊！？”
我掩饰不住震惊，却也提不出任何疑问，他们驻守在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
红云翻滚，一道箭矢立刻射出，贯穿了异形。红色粒子覆盖住它的身体，随着时间一起从世界上消失。
与之相对的是，禁军的士兵数量几乎一直维持不变，不断有人倒下后站起来，哪怕身体残缺不全，依然不愿倒下。
然而看那惨烈程度，我敢断定无论意志如何强大，他们都在生理上再起不能了。
杀声不断。
早在真正的活尸出现时，姬莲娜就带着另外三人直接杀进战场，腾挪间的速度令我望尘莫及。我们四人跟在后面，费了些时间，很快到了黑雾极其浓郁的区域。
小龙还没开口就被玲远甩了句“闭嘴”，强制让他跟着自己，语气比平时强硬了些。秦月琳罕见地一句话都没有，微微蹙眉，紧紧抿着嘴。
里面很安静，和方才黑光炸开时一样。
我稍作深呼吸，领头往深处走去：“我来开路。”
周围的黑雾被我隔开，场中出现了一个半径四米的球形区域，不会被冥气侵蚀。我从背包中取出学院带来的长明虫，任它在四周飞行。
然而被推开的只有黑雾，藏在其中的活尸没被作用到，在原地胡乱挥手，仿佛在疑惑冥气为何离开。
直到长明虫的光线到达他们眼中——
宛若心中的枷锁被打开，它们瞬间发狂，十多个人发出低吼，瞄准我们一齐扑来！
“别跑……和我们一起活过来……”
“别和他们说废话，爪……抓住！”
“有语言能力，恐怕还能思考。”我脚步进退，侧身躲开攻击，“比起刘老师说的损失不少智能，我感觉形容成丢失了理性更加贴切。”
玲远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几只活尸全被踩在脚底下，无聊地拍拍手，问我：“所以这些人能救吗？”
“能恢复成尸体。”
我话音未落，令人窒息的高温已经迎面扑来，玲远脚下的活尸无声化作飞灰。剩下几只感觉到了危险，慌忙折身往外跑，速度竟快得让我都没捕捉到身影。
玲远咧嘴一笑，双唇红的如沾了血一般鲜红。
“让我快活一下吧。”
红中泛白的火焰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远远超过我支撑的屏障范围，甚至搅动了大范围的冥气！
周围的活尸被清扫殆尽。
“我去，你……”
额头上艳红的双角，裙子下修长的双腿，点缀在身体周遭的火焰，全力爆发的玲远用力伸了个懒腰，尽情展露傲人的身材：“模拟战都没这个舒服，一点都不用顾忌。”
“你需要顾忌一下我们！”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吧。”她摆摆手，从腰间抽出一根黑色的长鞭，缠在右手臂上，“要是我能烧掉这破雾就好了，挤在这么个小地方真累。”
我暗自发力，把半径再加一米：“要是把冥气烧完了学院得找你拼命。小龙，帮我的背包开一下，把莹粉沿路撒过来，这里似乎会干扰感官，我有些辨不清方向。”
“我来吧！”
一会儿没发出任何动静的秦月琳忽然积极起来，主动上来接了工作，拿出那包白色粉末询问我怎么使用。我和玲远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点头，把防卫任务给她。
不过附近的活尸应该死完了，若是那火焰都烧不死，也没什么防卫的必要了。
哒、哒、哒……
卧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