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失人数？”
“两千零三十一人。”
戍国平点点头，让令兵下去，转看向座上的我们。
我在他脸上找不到之前的淡漠与不屑，法令纹和皱纹里透出了一股苍老。现在的戍国平，成了弱小的一方。
不过，他一开始就没有强势的资本，夜郎自大罢了。
“感谢贵学院出手相助。”
“我们就是来解决冥气的，和你没关系。”刘合对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告诉我们灾害爆发的时间和方式，报酬什么的我们没兴趣。”
我仔细观察着戍国平，发现他攥紧了拳头，死死压着腿。
我暗自提防起来。
“爆发时间我不清楚，注意到时已经初具规模了。”
他没有出现暴走之类的反应，而是很平稳地叙述每一个字。
“城内废墟被中心散出的黑雾侵蚀后，渐渐消失，露出下面的居民尸体。没多久尸体站了起来，慢慢汇聚，在一次大型聚集后开始向外扩散。”
道士摸摸下巴：“势必要亲身试险了，除此以外已别无他法。”
“同意。”
“我倒是没什么，反正一开始就没想过在外面晃晃能解决问题。姬莲娜，现在走吗？”
“瞧把你急的，问问他们。”姬莲娜说着，看过来，“需要休息吗？”
“需要！”小龙率先趴下。
“我派人给你们准备帐子。”戍国平说罢起身，出去指挥，见状，我们也没逞能，决定暂时休整。
他在帐口吩咐了几句，刚撩起帘子，我身边却出现了异声。
“将军……”
后半个音被咽回肚子里，不过不妨碍戍国平听见并回头。和我的诧异不同，他眼睛里似乎是“终于来了”的释然与无奈。
即便如此，我却没读出一丝一毫的忏悔。
我挪开位置交给他和出声的秦月琳。秦月琳又斟酌了半晌，犹豫道：“爹……”
“我说了会以死谢罪，不用向我催命。”
他甚至没听下去，帘子一放就出去了。我立刻感到周围的温度降了一大截，秦月琳一个字都没说，尽是些不成句的声音，分明极度混乱。
无论是从谁的角度出发，现在都很不妙，我果断伸手，“抓”住了外面的男人。
“如果还是个父亲，就回来好好听她说完。好歹手下有几万人，别让我看不起你。”
“不要这样！”
秦月琳扑过来按下我的手臂，紧张地盯着营帐入口，然后一点一点往回挪动。
然而戍国平不知怎么挣脱了我的力量，没有一点犹豫远离营帐。
他选择这样的回应方式，让我不敢“看不起”他。
“怎么就是看你那么不爽呢。”我捏了捏拳头，撩开窗，盯着他的身影，“死而复生，还是根本没死？”
我总有种预感，如果我现在就问出这个问题，合作会瞬间分崩离析。
虽然并没有所谓的合作关系。
“李青文，能不能……能不能远离他……？”
我收回目光，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远离他？”
秦月琳焦躁地抓了几下身上的校服：“不是，我说的是我自己……”
我更不解了：“不想见的话那就不见好了，问我干什么？”
“因为……！”
秦月琳不断欲言又止，似乎满满的意图想要表达，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她自己急，我听得也急，但耐着性子等她组织语言。
“……！”
秦月琳干脆不支吾了，垂下脸，让刘海遮住表情，默默挡在我身前。
忽然地沉默让我措手不及，也让我产生了冲动。
也不管什么亲密疏间，我捏住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
“有话说吗？”
她的眼睛里全是惊吓。
“有就别憋着，这两天你情绪一直不稳定，再这样下去你怎么办？离开了亲人、离开了故国，你迟早要一个人生活，必须学会自己调节自己的心情。老师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所有同学都会帮你，记住我们都在这，求助远比一意孤行有用得多。”
“姬莲娜，这是你教的？挺能说啊。”
“贵校的校风果然绝佳。”
换在以前，当着这么多人面，我肯定说不出几句话。但秦月琳在这么几天内，近乎破坏地搅动了我的生活，我心中自然憋了很多东西，等待时机一一吐露。
或许没有很多的愤懑，更多的是忠告，毕竟我一直对她的生活方式耿耿于怀。学院是个平等的家园，不容这等悲伤存在。
不知道秦月琳听进去了没，她只是眼神不断变化地盯着我，捧住我的脸，最后向后退开，听起来有些悲伤地“嗯”了一声。
强势、怯弱、贤淑。
， 这家伙怎么戏这么多？
戍国平没多久就回来了，冷眼看了看我，向众人开口：“伤亡兵士空出了一小片驻地，不介意的话还请移步。”
“我们没问题。”刘合夸张地揉着腰，向两位援军询问意见。森樊特没有异议，而茅念略做思索，一个人走到外面，自谓享受沐雨伴风，无需入帐。
“我还有些疑问，方便解答一下吗？”
姬莲娜的语气与平时不同，带着怀疑和凝重，也有几分期待，不知所为何事。
“知无不言。”
“我等会儿和他聊几句，你们休息吧。”姬莲娜老师嘱咐完我们，从戍国平那问来位置，让刘合带路，自己则与他走去别处。
铃远四处张望，发表意见：“这么大片军营，我怎么感觉挺粗制滥造的？”
“估计临时造的。”
“也是，毕竟这么多人，效率肯定很高。”
“这么多人……”
我立刻喊过小龙：“你还记得那天的禁军规模吗？”
他想了想，不确定地回答道：“似乎……只有今天的一半？”
确实，我记忆中也就只有一半最右，而且被黑龙砸死了至少四分之一，这个人数属实异常。
“王都受到威胁，从别处调兵不足为奇。”森樊特出声解答。
这位骑士的发言很有含金量，我们想想的确是这个理，也不再深究。
“大概是那边那几顶帐篷，你们过去吧，晚点我叫你们起来。”刘合打了个哈欠，周身荡起微风，灰尘汇聚成一本书，“冥气历来属于大型灾害，还好这次发现的早，别太耽误时间。”
“知道了。”
我正准备过去，耳边传来秦月琳的声音：“过来。”
“还有什么事？”我正发问，手腕已经被抓住，快速拉向最近的军帐。
“李青文，我喜欢你。”
“嗯……”
又来这句话，如果接下来的还是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我必须逃离她。
“我看到戍国平真的很害怕……”
“我们陪着你。”
“不行！”
她闪身带我进去，把帘子关得死死的，央求地看着我：“我只要你陪着我，没有你我根本面对不了戍……我根本面对不了我父亲！”
“为什么没我不行？他既是你仇人又是你父亲，你的立场分明很充足。”
秦月琳疲惫地阖上眼，攀上我的脖子：“我离开了他，却谁也没得到，那是多么绝望的事你知道吗？”
“所以说你要学会一个人生活，而且这么多同学在……”
“你这么快就忘了吗？”她忽然发力，把我按倒在地上，“那个叫铃远的人说得很清楚，我只认识你一个人，我只能找你。李青文，你别把我当成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的神好吗！”
“我知道，这些话都不该由我来说，这些都是我该克服的事情，我应该更加完美……”
“是你让我不要憋着的。”
“我才想起来，我已经不是外使府大小姐了。”
“我不需要那种完美的诅咒，李青文，我只想让你乖乖被我爱！”
“我真的好希望你带我来这是为了照顾我，我真的好希望你愿意对我负责。你躲躲藏藏的样子让我好害怕，我觉得我是累赘。”
“我做不到孤身一人……”
秦月琳坐在我腹部，双手按着我的胸膛，深吸一口气。
“我保证我现在很冷静，我不会动手，但我也不会允许你拒绝我。”
“这是求爱。”
她身子俯下，猛地覆盖住了我的嘴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