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国平不遗余力地安慰妈妈，紧紧抱着，用一只手解下轻甲，尽量不发出大动静。
沙哑的嗓音和甜言蜜语属实不搭，事实上他也的确没哄，而是在说他的官位升了几品。
“我已经能参与后备计划的讨论了，再等几个月，我一定能救下月琳。”
“嗯……不准骗我。”
妈妈的手楼在戍国平背后，微微用力，可以看见泛白的指节。这一幕落在我眼里却没有温馨或心疼可言，相反，股违和到令我想吐的情感在胸中翻滚。
“戍国平抱着妈妈……”
果然，我不能接受。无论妈妈是否对我隐瞒了什么、是否像我模糊记忆中那么温柔，那个人渣都不配接近她，称之为父，是我精神上绝对洗不去的污点。
我想杀了他，为了阳一，也为了自己。
我不需要他这种依靠。
绝对、绝对不能让这种人占据我心中的位置，那是留给妈妈和李青文的。
然而记忆里的戍国平不会因为我的杀意作出改变，他抚摸着妈妈的后背，继续道：“无论怎么样，千万别苦了自己，只要你还在，生活就不会那么黑暗。”
“……！”
恶心，恶心，除了恶心还是恶心，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每个字眼都浸着恶臭。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从戍国平不顾我的问话离开军帐开始，厌恶鄙视等极端感情就开始发酵，彻底打碎曾经残留下来的依恋。
这种极端的厌恶，宛若某种报复性行为，来得格外猛烈。
我不愿意往他身上投去更多目光了，这甚至不是我亲生父亲的人，没资格让我闹心。
“嘁……”
我还是捏紧了拳头，磨着牙才忍住躁动，转头往别处看去。
天气骤然变化，狂风卷来乌云，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面，打乱了水面。原先的人与物无声消散，目之所及冒出了一顶青绿色，两双脚踏着泥浆，胡乱奔跑。
麻，然后是酸，最后眼睛热热的，脸颊湿湿的。
逝去的总是珍贵的，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突如其来的阳一才能直击我心底。
曾经那么重视的人，哪怕已经无法给我任何生活的动力，我也做不到就此忘却。
“姐姐快点，我要看鱼~”
“知道啦，别急。”
女孩带着阳一在雨中玩闹，全然不顾泥点在身上打出的脏点。一顶荷叶撑在头顶，时不时歪倒，让雨水从边缘泼下一层水幕。
我还记得，这种天气很闹腾，水从高空落在地上，总会有点声响，而成千上万的雨水一起落下，合起来的声音就会让我感到烦躁。
但在令人迷茫的躁动中听见弟弟的笑，那柳暗花明的感觉意外地令人舒适。
大概是因为这个，我才选择冒着被妈妈批评的风险出来玩吧。
女孩脸上的笑容不假，只是迈不开步子，动作小心翼翼。与此相比，秦阳一的不管不顾就有些不懂事，没考虑到姐姐的情况。
没办法啊，毕竟当时我只是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小姐，让我在雨天和男孩子一样嬉闹，着实强人所难。
啪！
阳一又一脚踩进水坑，吓得女孩惊叫起来，看着姐姐张皇的模样，他的笑声也因此传了出去。
整个院子除了雨便是笑，我听着听着，也莫名跟着咧开了嘴。
然而闹成这样，屋子里不可能没反应，一轻一重两个脚步立刻引起女孩的警觉。她拉着弟弟蹲了下去，贴着墙，慢慢往房子拐角处走。
阳一不情愿，女孩便拉了拉他的手。
“嘘，爸妈要出来了。”
“那躲一会儿还能玩吗？”
“嗯，当然，不过你声音要小点哦。”
我这个时候并不知道之后的事，记忆恢复的速度与画面逐渐同步。所以，看着两个孩子和父母玩手段，我的心也悬了起来。
戍国平和妈妈走到了门口，站在过道上，被房檐流下的雨帘挡着出不来。趁这空档，姐姐带着弟弟加快开溜的步伐。
“平，月琳和阳一……”
“这么大的雨，肯定不在外面。你就别担心了。回去盖好毯子，好好睡一觉。”
“我好歹为人父母了，还是得先管好他们，况且月琳身子这么弱，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那你去休息，我看看他们在不在屋子里，顺便哄一哄。”
妈妈露出思索之色，最后点点头，踮脚在戍国平脸上吻了一下，拉紧外套便进屋了。
戍国平也感受不到我杀人的眼神，兀自观望外面，目光多次掠过某顶低矮的荷叶，都没注意到。
呼，没被发现。
虽然这株靠墙而生的绿植很有情调，但只需多看一眼便能发现，它是从土里凭空长来的。女孩知道危险，便抓住一切机会转移阵营，避免被抓。
“姐姐，能甩掉爸爸吗？”
“当然可以！”
孩子们在允许的范围内拼命加速，看得我心情很紧张，在为他们加油。
不会吧，他们想逃出爸妈掌控的心情居然感染到了我？
戍国平站在屋檐底下，环抱双手，食指在胳膊上轻轻敲打。大约两分钟过去，他突然换了个姿势，一副糟心样。
“玩够了吗？玩够了就赶紧回来，雨下得这么大，生病了妈妈可是会生气的。”
阳一一听就慌了，女孩连忙按住他：“虚张声势，敌不动我不动，知道了吗？”
阳一捂着嘴，点头。
“现在回来我还能保你们，等妈妈生气了，我拿刀也挡不住她。”
奈何二人还是沉默，戍国平叹了口气，大步走到户外，冒雨来到荷叶前，捏住边沿。
我的心被攥紧了。
“秦……”
“啊啊！”
阳一直接跑出荷叶的遮蔽，在雨中逃命一般，没有方向的到处乱钻。
“阳一，赶紧进屋！”
命令没起作用，反而让他更加慌张，什么都不顾，跑去了小河流的方向，并且身体平衡没掌握好，不时踉跄脚步。
再这样下去，他会掉进河里的！
“阳一，别乱跑，我不骂你！”
戍国平对这意料之外的事故束手无策，呆了好一会儿，才想好去追秦阳一。不过等他迈开脚，女孩已经跑出去了。
嗤——！
阳一被抓住了手腕，并向后丢了去。女孩在被雨淋湿的地面上失去平衡，脚底打滑四次，扑通一声摔进了河里。
冥气在此刻随情绪爆发，河面顷刻间结了层近十厘米厚的坚冰，一股无处不在的寒气侵入了身体——仅仅是回忆，我就已经感觉动作僵硬了。
“姐姐——！”
秦阳一缓过来后，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趴在冰面上大哭起来，使劲挥拳头拍打冰面。可以料到，无事发生。
“和你们说了赶紧回来，真是的，怎么这么任性！”
戍国平赶来，一脚跺开坚冰，伸手从温度骤降的冰水中捞出女孩。难以言明的温暖忽然蔓延到了整个身体，，我盯着戍国平抱着女孩的手，思绪翻腾。
我本能地抗拒，却从心底涌上了一股熟悉的感觉。很异样，身体却擅自习惯了。
无数被他抱的记忆恢复了，之后发生的事也渐渐明朗——
戍国平守在床边照顾了发烧的我三天，每日睁眼已到闭眼未走，比妈妈的时间还要长上不少。
期间所有的冥气洗髓都暂停了，我躺在床上，从早到晚，解脱感充斥了整个身子。
他甚至为了我把这几天来送冥气的官员全赶回去了，有不妥协的，还被他打了一顿。
虽然我形容得很简洁，但这件事给我的冲击一点都不小。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站在雨里的戍国平散发着我不曾见过……应该说长大后不曾见过的气质，实在要形容的话，那是一种温和。
不像现在的他，冷冽无情。
我突然感受到什么，颤抖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嘴角竟勾起了浅浅的弧度，双眼则泛出泪水。
“爸……？”
究竟笑的是我，还是哭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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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催更，我便来了——虽然我本来就应该更但是闲暇有限实在抱歉！！！半夜坚持码字，有问题后期会修改~）
（话说需要书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