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国平居然这么分明地针对秦月琳，这彻底的敌意，不禁让我再度思考起二人的关系。
而思考的结果是，我一个局外人，实在参不透。
但无论如何，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用儿子来威胁女儿的事实不会改变。乖乖认错检讨还好说，若还有什么阴谋阳谋，我也只能诉诸武力，替秦月琳除害。
刚好现在没人，一对一以雪前耻。
“她自己选择进城的，我不曾撺掇过哪怕一个字。李青文，你来自大国，应该明白成人之美的道理。人若求死，如何可救？”
戍国平的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反而大义决然，质问的语气仿佛在说我天真幼稚。他大概占据了自认的道德制高点，想以此镇住我。
可是这些话落在我耳朵里，就好像千年前的老古板指着现代女性高喊贞操妇德，可笑至极。
比起来，反倒是妇德之言有旧时的封建规矩可循，不像他的“成人之美”，尽是些自我满足的臆想。
我踢开包，展开念动力的场域。
“我说大将军啊，你是不是被绿了，怎么这么讨厌自己的女儿？”
戍国平像是被我戳到痛处，握着刀的右手猛地攥紧了， 散发出不少红色粒子。他深吸几口气，沉声回应。
“辱骂不及亲，适可而止。”
“谁及亲了啊，我在说你诶。正面回答我啊，是不是被戴帽子了，不会有人真讨厌自己的亲女儿吧？”
“她没做对不起我的事！”
戍国平手腕一翻，刀剑向下扎入地面，强劲的风压带着红色粒子向四周辐射开来。
“李青文，请你别侮辱她。”
“请”字咬得很重，眼神也跟着变得冷咧，虽然渗人，我却莫名感到习以为常。他一直冷傲示人，之前更是一口一个猪猡，此刻露出这个表情，实在没什么值得提防的。
不过这个反应有点意思。
“冒犯了，那我们换个话题聊？”
“乐意奉陪。”
看来不找秦月琳，他还真的没啥敌意。
不对，形式所迫罢了，戍国平心里肯定恨不得把我们撕了吞下去。猎杀外使拒绝外交的他，怎么可能和异乡客人友好交往？
可是他偏偏放下了身段，甚至说出了以死偿命的话。
这么看来，哪怕愿意献出自己的命、愿意恳求自己单方面敌视过的势力，戍国平也不肯让秦月琳得到救赎。他为国低下头颅，却为她颠覆自己的努力。
这是何等仇怨？
我甚至怀疑，戍国平不惜午玲彻底灭亡，也不愿意放过秦月琳。
仇人或是工具，在父亲面前，少女只有这两种选择。我越想越感到悲哀——不仅为秦月琳，更为这整个家。
“戍国平，我相信你的婚姻很纯正，但我再确认一下，秦月琳是你亲生的吗？”
“你认为我因为这种原因而厌恶她？”
“不是吗？告诉我答案就好，我没兴趣深究。”
“呵，我来这阻挡你，如果只是为了杀继女，你难道不觉得你太廉价了吗？”
“这我倒是不在乎，你怎么看都和我没关系。”
多说点，把所有事都说出来，让我知道秦月琳的一切。
不搞清楚她的过去，就解决不了她偏激的性格。什么防止寒气失控，都是治标不治本，不但根除不了问题，还让人更加提心吊胆。
“告诉你没关系，但我再次声明，我不会因为血缘关系敌视她。”
“行行行，你说。”
“秦月琳的确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的父亲是午玲前贵族，后来病故。我真正的亲生子嗣，只有秦阳一而已。”
虽然是我问的，但得到肯定回答依旧让我十分惊讶。
“难道她阻碍到秦阳一的未来了？”
“那种理由不可能值得我站在这里，无论是秦阳一还是秦月琳，他们都是我爱之人的孩子。如果只因不是亲生女儿就想置之于死地，按我来，应当按法论死。”
“我真想不明白你怎么说的出这些话。你的一视同仁，莫非就是利用儿子驱使女儿？你要是真如所说的那么清高，那就告诉我，他们错在哪？"
“阳一没……”
“什么？”
“……算了，秦月琳应该缠上你了吧？”
我对他的答非所问感到不满，皱了皱眉。
“是我把她带回学院的，不是她缠上我。而且事态发展这样， 还不是某些人懦夫般地自杀、假死导致的，现在在这说风凉话， 真是不知羞耻。”
“呵。”
他忽略了我的嘲讽，换上一种怜悯的目光，仿佛自己就是纵观全局的神，那种自傲，我感到极度不爽。
“没有区别。反正你要知道，你走不掉了， 她是世上最令人作呕的诅咒。只要被咬住，在把你最后一滴血吸干前 ， 她绝不可能松嘴。
“你这是臆想，证据在哪？”
“你难道没感受过吗？”
似笑非笑的一句话，听起来轻飘飘的，可恰好堵住了我的嘴，隐约和记忆中的某些事扣上了。
他指的难道是秦月琳的性格?
如果是那个的话，的确称得上是诅咒，因为在我死之前，秦月琳大概都不会放手，反而会抓得越来越紧。
“哦，差点忘了，诅咒刚刚开始，大约等到黎明时分吧，你很快就会后悔了。不得不说，这次契机简直是必杀之局，呵呵呵...
戍国平的嘴里冒出低沉沙哑的笑声，借着这股阴森，我猛地注意到他惨白的肤色，于几日前可谓天差地别，就宛若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
等等，那绝对不是正常人能达到的肤色！
地狱……
自杀……
复活……
“戌国平,你是人是鬼！”
“人鬼又有何干？”他越笑越冷， “为人害群不如成鬼，秦月琳害人害己，做鬼都不配。”
“你倒是说她害了谁，别一个劲血口喷人！”
“她的母亲。”戍国平的声音陡然降下来，压在喉咙里，低沉阴森。他脸上挂着复仇般的表情，两排牙齿死死咬着，看我时，像是要将我吞下。
“生她养她好不容易把她从贵族手里抢回来的母亲，被她害死了，这够不够？”
“接下去还有我军里的兄弟，她自己的弟弟，最后是现在的你。秦月琳就是一个诅咒，不断给周围带来厄运！”
“她……”
我还想说什么，但“害死母亲”这一句却不停打乱我的思路，占据思考的内容。
鬼使神差地，我问道：“秦月琳的母亲，怎么死的？”
就在这时，城内响起震彻云霄的龙吟，来自传说的声音毫不吝啬地被给予给四周的所有活物。有一条暗示涌入脑海——跪迎。
那边的冥气状况我无从知晓，哪怕翻滚得再剧烈，从外面也分辨不出乱和更乱。可当我注意到军营的地面居然开始散发黑雾时，心中便对这场动乱的严重有了清晰的认识。
形容成游戏的话，前面那个应该就是最终boss了。
第一声刚过，第二声就响了起来，随后频率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居然出现了重合的鸣叫。
一开始我归于回声，但越来越频繁的鸣叫宛若彼此呼应般，此起彼伏，逼迫我接受事实。
城内不止有一条龙！
——轰！
通天的城墙被从内撞塌，一只断尾黑龙咆哮着冲了出来，它身边隐隐看得见其他赤红的眼睛，低吼阵阵。
活尸潮立刻散去，让出空路，供巨龙通行。但那数条恐怖的生物没有领情，扇了扇翅膀，竟准备飞上天！
地面开始燃烧，我远远眺去，能看到铃远裹着一团火焰，直奔城墙破裂处。
高温，燃尽沿途的一切，铃远直接扎进了巨龙堆，根本无视了他们庞大的身躯。下一秒，一条赤色巨龙降临世间！
左右撕咬间，强行把那几条龙扯回地面，还轻易扭断了两条龙的脖子。火焰在尸体上灼灼焚烧，似乎永远不会熄灭。
打斗声撼天动地。
见到这幅场景，戍国平先是愣了愣，随后浑身颤抖，对我爆发出诡异无比的笑声——
“来了，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