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来临的春,为顿兰堡城墙上灰色的杂草瞬间刷上了翠绿,战火的硝烟在远方随着清凉的风轻柔的飘荡,朝阳还未完全升起的天空之下依然不时的传来丧子的浓血之人失声悲鸣,与还留有余温的人类和野兽的尸体。
顿兰堡的枪兵武器上狼图案的旗帜被撕扯下来,盖在死去战士的尸体上后等待着家人的认领,而还未损坏的武器和还算完好的枪头与盾牌会被回收,以减少下一次战斗的消耗。
这一次的战斗相当的惨烈,每一次季节的更新发了狂的野兽们都会向人类的领地发起攻击,顿兰堡也算是位于防卫线边缘较大的一处驻军防卫堡,每当有着村庄无法抵挡的野兽攻击预兆时,顿兰堡的领主就会将周围所有村庄的人收进堡里。
但是这并非是所有领主都在使用的方式,因为往往村庄都在堡垒的四周,村庄将会成为分散野兽冲击力的缓冲点,以此来减轻堡垒所受到的威胁,所以其他堡垒的做法都是只收容被临时征兵的年轻人,和一些在早些时间被配派遣去村庄执行任务的人员。
这样的做法的下场可想而知,结果只有用生命去与野兽搏斗来保卫自己的栖身之所,这样的结果往往都是不懂得战斗方式的强壮村民被残暴的野兽群所吞噬,而躲藏在地窖里的一部分女人与孩子可能会幸免于难,并且得到一些镇里的慰问金,可是人的痛苦是无法被避免的。
在顿兰堡艾特谢尔领主的仁慈领导方案下,这一悲剧大部分被幸免于难,但是这也意味着堡垒将受到野兽的直接攻击,且不说体型比人大的飞鸟类,光是数量庞大与种类多而杂的狂暴野兽群就已经是所有人的噩梦。这是一群无法针对并且极难对付的野兽部队,他们有的体型较大攻击力强虽然有着行动缓慢,却因为换季所导致的狂暴化与无障碍加速冲刺的原因使得他们每一次出现都会有数人直接无抵抗的死亡,而有的体型小行动敏锐而攻击的都是如同咽喉的致命部位,反应稍慢就会被夺走性命。
顿兰堡的对抗的传统方法则是架起坚固的防御工事,用坚硬的木架作为支持,在木架前方扣上布满铁刺的巨大铁盾并将其与木架固定。因为顿兰地势位于高处,所以第一波被抵挡住的野兽会被固定在铁板上作为一层肉垫来抵挡后续的冲击。
虽然这样的防御会在一段时间后被攻破,但顿兰堡的反击并不仅仅只是如此,在抵挡几波攻势之后支撑也会在巨大的冲击下倒塌。而就在巨大盾铁前堆积的怪物到达一定数量之后,人们就会用投石车对准野兽密集的地方投放可以造成巨大伤害的油爆桶,随后便是早已严阵以待的弓箭手与战士们。
然而,这一次却与往常不同。
在混乱中,人们从未见过的飞行猛兽出现在了城堡内战士的视野里,它们体型是普通飞行野兽的两倍甚至三倍,庞大的的身躯同时拥有着超凡的速度,用不明的方式直接加速超过地面的野兽群飞过了堡垒高达数十米的石制城墙攻击堡垒的内部。
待命的投掷兵只能在城内为数不多的士兵掩护下狼狈撤退,然而飞行猛兽的体型实在是过于庞大,以至于巨大的投掷器都在它们的数次冲击下渐渐出现损坏。在城外的顿兰堡艾特谢尔领主只能让副手的人带着一部分兵力回城防守,作为领主的他此时此刻是不被允许离开前线的,尽管心里十分的慌乱也不能流露丝毫,在气势与威严上更是不允许被自己的感情所影响。
“战士们!不要回头!因为在你回头的瞬间敌人也许就会攻过来!我们猎杀飞兽最优秀的长枪队已经过去开始他们的战斗!而我们的战斗在这里!我将与你们一同见证者荣耀的时刻!弓箭手!向前!准备!”
“是!”
这一次的不寻常并不单单只是飞兽的种类变化,更为耐人寻味的是他们的攻击方式,在高地上拥有着最好视野,敏锐的感觉,丰富的经验,对野兽灵敏嗅觉的侦查人员一个也没有发现那些飞兽。
虽然村民已经在城堡内的大教堂里避难,但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一次的进攻是直接冲向后方,并且攻击投掷器。
然而在战场上最为宝贵的是时间,面对即将到来的野兽乱流艾特谢尔领主并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事情,因为并不清楚那些新种类飞兽,并且大多数投石兵都是没有参加过上次战斗的新兵,所以艾特谢尔领主也并不能对投石兵的重整抱过多希望,在这里只能先由弓箭手发起反击。
“放箭!”
锋利的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而有力的弧线,紧接着凶猛的插在了第三阶梯的黑土之上。由于射程的问题,原本弓箭手是在盾兵的身前进行射击,而这里由于突发状况让弓箭手向前移动展开射击,但是也不能离得太近,所以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近一半箭矢的攻击落空,这对于士气影响是巨大的。
在人群中恐惧的扩散是无需介质的且迅速的,特别是在第一次经历这种战斗的新兵心里,这些突发状况的影响更是巨大,而老兵们却只是更加坚定的目视着前方,开始高举武器从深沉的灵魂中开始吼叫。
“哈!哈!哈!哈!”
一声一声充满着力量的怒吼开始整顿着军队的灵魂与气势,恐惧在瞳孔与面容上散发着的新兵仰望着身旁自己信赖的老兵,一声接着一声的吼叫逐渐融入他们的灵魂,然后由心里发出自己都不理解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声音。
“弓箭手!撤回!盾兵!”
“是!”
“为了你们的荣耀!”
“为了荣耀!”
“守住这里!”
“是!”
艾特谢尔领主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战士的耳中,就在此时,两团巨大的火球从后方飞向那疯狂的兽群之中。
“投石队重整了!”
一名士兵冲到艾特谢尔领主的身旁面对所有的战士大声的叫道,无论能够运作的投石器有多少台,这都无疑是振奋人心的消息,可是这名战士却是浑身鲜血,左耳与左手臂的消失诠释着他是一名勇敢地战士,艾特谢尔领主明白他所下达的命令是全队捕杀飞兽后重整投石队然后全员归队,然而现在来到自己面前的却只有这个十天前才在自己面前宣誓的新兵。
他看着他,下马抚摸了他高昂着的头。
“把他送回城里”
“等等!领主!给我一把剑我还能…”
而艾特谢尔领主给他的却是自己的背影,并且在此骑上马在盾兵的前方循过一圈,用自己摸过刚才那个士兵头的左手手敲击着他们手中的盾牌。所有的盾兵低沉着头,倾听比前方的野兽怒吼更为承重的声音,在回到队伍中心正前方的时候高举起自己的左手,此时所有的士兵都仰望着他们的领导者。
“为了我们身后的荣誉!”
“为了身后的荣誉!”
“杀!”
……
这样的战斗依然只是整个第三阶梯的一角,无论人们如何追求安稳和平的生活,那种渴望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正是这样的情形下才使得不存在之人与不存在之物变得越发的重要,并且越发的真实。
报告艾特谢尔领主大人,本次换季战争盾兵队308人战死,274人不同程度受伤,弓兵队84人战死其中包括月特队长...”
“说下去。”
“是!总共有230人不同程度受伤,枪兵队…200人为保护投石器战死城墙上与街道!总共战死426人,218人不同程度受伤!投石队战死20人!16人不同程度受伤!8人无伤!”
艾特谢尔站在办公房间的窗口旁,望着春所带来的生命气息,微风中土地的芬芳与野兽燃烧的焦味。升起的太阳开始略微有些刺眼,桌上依然摆放着两个老旧的酒杯与一瓶还剩半瓶的可达酒。
燃尽的光草留下的灰烬随着微风些许的飘进了酒杯,艾特谢尔回过头来倒满了两个酒杯,看着其中一个上面用刀刻下月特的银制酒杯,深吸一口气喝下了这杯没有主人的老酒。等待指示的士兵紧紧的抓着裤沿,不停抖动的身体与深低下的头述说着这位失去的人身前的重要。
无可取代的东西被抽走时,总是无法反抗。
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继续进行自己能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因为无论这个世界是怎样的残忍,这个酒杯的主人都是为了让一切继续下去才不得已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尽管他已经死去,但是他的存在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的深切,越发的清晰。
所有人都明白,这并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悲伤,还有时间去忘记悲伤,去尽力做自己能够做的事情,这样,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艾特谢尔良久之后放下了酒杯,看向自己面前报告的士兵。
“还有呢。”
“是...是!还有就是对于残余野兽的扫荡!堡垒附近的清扫组织已经展开,冒险者的招募公告已经发布了,还有就是关于之前攻击投石器的飞兽…”
“…那是群什么东西。”
“是!那些飞兽根据大教堂的职能官从文献上来看,是带有微薄飞龙血统的混种旁系飞兽,被叫做兽龙。”
“兽龙?这种东西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为什么这次会出现这么多?”
“是!这个问题职能官已经前往奎德城的圣教堂查找更多的文献试图寻找到答案!”
“嗯...我知道了,没有什么事情了的话就先去做你的事情吧。”
“是!领主大人!”
空气中弥漫着烈酒刺鼻的味道,打开城门后的余韵,城下的哀嚎以及阳光的温度。艾特谢尔重新给空杯子满上了一杯酒,然后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半举空中,看着办公桌前的两把空椅子缓缓地把酒拿到嘴边。
许久,杯子依然碰在嘴边而手却颤抖起来,铁血而滚烫的泪水从这位战士的脸上滑落,放下酒杯的左手支撑着摇晃的身体,而挥剑的右手此时只能掩捂住眼泪,让这份悲伤永远留存在自己掌心里的世界,给予它最后的温暖。
痛苦与悲伤开始在整个第三阶梯开始蔓延,无数无法识别和无人认领的尸体被集中埋葬,而城堡外的村民们都被迫开始了自己家园的重建。
每当夜幕降临村庄内便会升起火焰,赤红的篝火映出了蹲在周围的每个人面孔中的不安,即便是平时活泼的幼童也是紧靠着家人一言不发,简陋的衣衫与疲惫的神态使得年迈的长者心中隐隐作痛。
这一次虽然大家的命都在顿兰堡艾特谢尔领主的仁政下保住,可是绝大部分的男人都去追随了军队,这一次的战况又是空前的惨烈就连那个月特队长都不幸陨落,更何况是这些才进入军队几天的家伙。
现在村里大部分的女人和孩子都是靠着野果和一些没有走的男人打猎,维持着生存最基本的食物量和生活的希望。
“在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过。”
篝火旁的人都抬起了头,大部分人看向发声的长者时眼中都还残留着恐惧,但也还残留着期待有人来重整这一切的希望。
“那您..过去是怎么样度过这样需要希望的日子的呢?”
正如同恐惧一般,人类对渴望安全感这种最原始的欲求有时候会更胜于恐惧,然而可笑的是,这种感情只有在人们深感恐惧时才会加深的渴望,心间的褶皱揪紧了所有拥有渴望人的心。然而老者却只是摇了摇头,瞬间一部分年龄尚浅的女性便开始垂下脸小声抽泣。
“这个时候所能做的,就是不要放弃寻找希望。因为我们现在能够在这里,也都是因为那些勇敢的人奉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才换来的,如果享受着别人宝贵生命所交换来的恩惠,却只是坐以待毙那么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去和兽群拼杀来的痛快,不是吗?”
抽泣声并没有的减少,但是在这个只有前进才能够活下去的时间,或许终归只有人类拿出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才能够自救。长者起身来到了夏洛特的身边轻抚着她的头,面对这个12岁的小女孩长者眼中尽是慈爱。
“小夏洛特,这么晚了快去睡觉吧,顺便帮我把你的姑妈叫来一下好吗?”
夏洛特疯狂的转着小脑袋蹭着头上长者的手,然后一溜烟的向自己的家中跑去。
夜空中,第三阶梯的巨大沙漏散发着轻柔的红光,无数的流星在天空中划过,逐渐黯淡的星尾还未来得及消逝便被后来者的光芒所掩盖,不停的追逐且不断地诠释着黑暗所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