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娅……你怎么……”兰廷带着隐约的颤音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站在血泊之中的身影。
蕾娅固执地拿着那个被啃到一半的胡萝卜,用那对天真无邪的嫣红瞳孔注视着她。
“你饿了吧?吃吧……”
“蕾娅……”兰廷用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她脸上的血迹。
“为什么这么做……”
蕾娅嫌恶地看着那滩污秽的血池。
“我很遗憾……”她的眼中没有遗憾,只有可怕的宁静与死廖,她的声音平静的反常。
“我们走吧,兰廷姐姐……”她的声音恢复成平常的状态,软软糯糯的。
在费城郊外的某处偏僻的荒野中。
“她的灵魂已经开始消逝了……”一位身着黑色戎装的人在暗处自语道。
下午我没有课程,便一个人坐在宿舍里静静地发呆。
隔壁寝室里的几个女生跑来找我出去练习。昨天她们看见了报纸上刊登的信息,因为那个女生是走关系进的学校,加上她平时为人嚣张跋扈,所以同学们也不怎么待见她,熟悉她的人都将那些新闻自动视作了废纸。
那天在竞技场的时候,她们也看见了,从那以后总会有人半夜三更地来请教我。
我本想拒绝,但伊塔莱斯坚持让我跟她们去。
“你好,蕾娅同学,我是莉莉安·尤伦圣希斯。”
我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学园制服的金发女孩,她友善地对我伸出了手。
“哦……哦…你好。”我懵懂地看着她红润光泽的脸颊,她的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
“我的名字是我父亲给我取的,他年轻时就是在尤伦圣希斯的河畔遇见了我母亲。”
“嗯,是很好的名字……”
“蕾娅同学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呢?”
“我不知道……”
“蕾娅很厉害呢,明明长得那么幼,战斗力却……”
我尴尬地附和着她勉强地笑笑。(其实那是伊塔莱斯啦……)
我们来到一个模拟的竞技场,莉莉安说我们可以在这里练习。
她用的也是一把中型弩,银色的漆面,流线型的弩身,以及多个箭槽,是一把优质的连发弩。
她叩紧弓弦,对着我的方向瞄准着,褐色的瞳孔紧缩成一条细密的线,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箭梢。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用弩箭啊。)
“伊塔莱斯……”
“伊塔……”
“……”
那个游离的灵魂正徜徉在旧日的记忆中寻找着回忆的碎片,她迫切的希望知道自己是谁。
她看见一个紫色瞳孔的女人拉着幼年时的她——伊塔莱斯的手走在一个失落的盆地里。
“你以后就叫伊塔莱斯了。”
她冷冷的说,十一月的寒风吹拂着她那被扎成低马尾的银色秀发,从中提炼出一缕百合花的芳香。
她注意到幼年时的自己血迹斑斑,灰头土脸,身上披着那个女人的暗紫色的斗篷,蹒跚地缓步着。
画面更迭,那个红发的,比之前映像中要更成熟些的女孩透过窗户聆听着外面的窃语声。
“器官,而非灵魂。”她听出这是之前牵着她手的女人的声音。
“你把它带回来了,但它为什么会是一个女孩?”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她的神经紧张了起来——这是曾经收养蕾娅的那个律师的声音。
“不知道,我想也许它们都有自己对应的人形。”
“我之前已经训练过她了,她不会留在这里吃白饭的,你可以指使她做事,等她再大一些,也许可以加入你们。”
“你对一件没有生机的物品动了感情,西格纳斯。”
“我从来没有对谁托付过哪怕最简单的人性,我觉得这是一种缺憾,而非荣誉。”那个声音漠然地说道。
“这么做不值得,这只会使你失去筹码,徒增把柄。”
“她是一个生命,我无权支配她的去留,况且我对永生也没有兴趣。”
“谁不想获得无尽的时光呢?西格纳斯,只要不出现人为的干涉我将永世长存。”
“无论采取什么方法,你也不能对她下手,你愚蠢的欲望一文不值。”
“你的把柄在我这,她在我这,如今你又有什么话语权呢?”
“我猜没有,器官不会轻易消亡,是不是,或者是我最近的举动让你以为你可以占据我的筹码了。”
“她不可能有正常的寿命,西格纳斯。”
“她会有的。”
她感到映像再次改变了,她看见曾经的那个自己跪坐在一间黑暗的卧室中,充满敬畏地怀揣着一本残破的旧书。
她翻动扉页,察看其中的内容。
三万年前,一名旧神携带着古老诗卷的扉页离开了天堂,它通过神格让自己达到了永生。他忍受着长久的孤独与寂寞,注视着星体的偏移,日月的沉浮,最后绝望地自杀了。
他的器官被埋藏在世界各地,蕴含着永生的价值,只要找到并集齐它们,就能够成为神的后继者,获得永生。
经过长时间的沉淀与消磨,这些器官蜕变出了人形,它们具有一切人类所具有的生理特征,但在这些人形的体内总存在着一个截然不同的原型器官,它们对人体具有各不相不同的显著提升或赋予其特殊能力,这个器官会替代相应的原器官发挥作用,并且它是可遗传的。
她看见一个娟秀的笔迹在文件下写上了一段注释:
“其效力随遗传次数而减弱。”
这些人形器官的寿命只有十年,但它们心智与生理的生长速度远高于正常人类。那些苏醒的器官找到自己的伴侣,并与她们留下了后代。
画面转换,律师向那个已经成长为青年的她踱步走来。
“你的价值不能就此埋没,明年就是你在这里生活的第十年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她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想做什么,但曾经的那个懵懂的少女似乎并不知道。
她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西格纳斯朝着律师的小腿开了一枪,转而又指向了那名少女的心脏,随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她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从肉体中剥离,她听见人们的争执之声。
“你不能这么做,西格纳斯,你是她的教父。”那个女人其实是个男的?或者,她听错了?
“难道我们要选择第二种方法吗?”
“器官移植,亏你想得出来,如果失败她们都会死去。”
“我会给她五十三年的调和期,到时候她的意识会重新恢复,我走了以后希望你能抚养蕾娅长大。”
“眼下我还难以断定她是否能成功醒过来。”
“我的时间到了,再见。”
此后便是一片模糊无垠的黯淡,她知道这就是他所说的调和期。
还有一样东西伊塔莱斯没有留意到。
那个破损扉页的封面上用艺术字写上了一段象征她本质的话。
“Etalies Of The Heart”
(伊塔莱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