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静静地听完林涧雪的叙述。
她在今晚讲了很多，一直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都在此刻释放。
她为自己怯懦的逃避而痛苦。
为那用于自我满足的‘为他人着想’的想法一直找借口去欺瞒他人的愧疚。
为明明还好好地活着却没有告诉可能一直在担心自己的母亲而不安……
一个善良的普通人。
这是沙耶对林涧雪的评价，而此前，沙耶对她的定义只是一个当前人类社会形态下的受害者。
其实但凡换一种没心没肺一点的性格，估计早就远走高飞了。
当然了，这种人沙耶也不可能会多理。
像林涧雪这种能保持着善意的人才是适合沙耶用于接触人类社会的‘朋友’。
因为她有良知，有底线，能够规避一定的风险，至少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买掉。
看着眼眶微红的林涧雪，沙耶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抱歉，我太自以为是了，想着什么都由自己承担，其实不过是给逃避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
换了个道歉用词还行，看来是真的怕被扔回去。
“你毕竟是人类，终归还是要回去的。”
沙耶晃着尾巴对林涧雪说道。
林涧雪沉默了片刻，用有些茫然的语气道：
“我不知道，说到底我已经失踪差不多半个月之久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那些我在还没离家出走时的事，我不想辍学，也不想嫁人……
我只是想见见母亲，报个平安……”
“那就去吧。”
“可是……”
“我跟着你去。”
“欸?！”
林涧雪猛的抬起头，有些愕然的看向沙耶。
“不用这么惊讶，接触人类社会是迟早的事，刚好趁着这个时间去适应一下。”
林涧雪懵了，她本以为沙耶是想让自己离开，结果没想到是要一起去?
“但是这样的话，以沙耶你的身形要怎么跟着呢?
虽然不考虑尾巴，身上的鳞片和藤蔓的纹印的话像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但果然还是会引起怀疑的吧?”
“你说，如果一个怪物披上一层人类的皮囊，做着人类做的事，可以称为人吗?”
林涧雪不知道为什么沙耶会突然跳出另一个话题，虽然有些疑惑，不过她也习惯了沙耶冷不丁蹦出来奇怪的问题了。
林涧雪认真地想了想，道：
“那要看怎么定义吧，有的人披着人皮却能做出恶魔的事，归根到底，人类社会虽然是一个群体，但这个群体下面却有着各种各样的个体来组成，而人与人的个体之间的差异，有的情况下可能比人与动物之间的差异还要大。”
“那如果我换上一身人类的皮囊，能够不被人发现怪物的身份吗？”
“沙耶的话……应该可以吧。”
林涧雪回应道，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因为沙耶除了吃不来熟食和外观上的差别以外，林涧雪其实把对方当作人类来对待的。
不过沙耶是要比人类更加纯粹的存在，她甚至有想过，如果沙耶不是怪物，而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的话，估计被吃干抹净的可能性比自己还有大几百上千倍。
林涧雪是真的有过这种担心的想法的。
“这样啊……”
说着，在林涧雪的注视下，沙耶从石块上站了起来。
然后，沙耶收起了自己的尾巴，脸颊上的几片青鳞消退，身上的藤蔓纹印开始消失。
火光下，此时的沙耶不是一个有着与人类相似外表，带有非人类特征的怪物。
而是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个极为好看的人类少女。
“沙……耶……”
林涧雪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看上去怎么样?”
沙耶站在平整的石块上，转了一个圈，燃烧的火焰散发出的光芒照在少女白皙透红的赤足与洁白无瑕的连衣裙上。
微弱的火光无法照到少女的面容，月色掩映，仿佛披上一层朦胧的面纱。
沙耶的身姿于森林背景的映衬之下，宛如游走于幻想之中的精灵。
纯粹、清澈、柔弱……
那是与寻常的沙耶不同的感官，失去了冰冷锋利的尾巴和增添诡异与神秘感花纹和鳞片。
此时的沙耶多了一丝柔弱，一分娇小，一抹诱人。
“好美……”
林涧雪下意识的呢喃道。
就像是娇小玲珑的人偶少女一般——
忍不住让人占有，摧毁……
良久，林涧雪突然反应过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危险的想法。
她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
“怎么了?”
察觉到林涧雪的异状，沙耶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
刚想回答的林涧雪一顿，偏过头看向火堆，冷静下来的林涧雪调整了一下思绪，说道：
“沙耶你这个样子太危险了。”
“危险吗，可是尾巴已经收起来了啊，应该吓不倒人吧？”
“我不是说别人危险，我是说沙耶你以这种样子去人类社会的话太危险了。”
“为什么?”
沙耶不解。
林涧雪一噎，平复一下心情，她回过头看向坐了下来的沙耶。
澄澈的眸子里仿佛充斥着名为好奇的想法，仿佛猫咪一样。
萌杀！
林涧雪的脑中蹦出这么个词。
好吧，沙耶是怪物，不知道人类的颜控程度。
“就是……哎，怎么说呢……这么说吧，沙耶你只要往人类的大街上一站，就是那种能引起人想要犯罪的程度。”
“哦。”
沙耶发现自己又忘记自己现在是披着漂亮女孩子的皮的怪物。
当女孩子好麻烦……
虽然沙耶无法产生麻烦的情绪，但可以这样去想。
什么情景应该会出现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情绪，沙耶一直都在适应。
就很奇怪，明明脑子里会冒出这种想法，但是却无法产生相应的情绪，久了就会忘记这种想法。
啧。
林涧雪看着沙耶的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虽然沙耶身后什么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林涧雪总感觉沙耶背后有一根无形的尾巴在晃来晃去。
“其实吧，还是有办法的，只要稍微遮掩一下沙耶你的容貌，打扮得普通一点，再去城镇上应该就问题不大了。”
看着现在的沙耶，林涧雪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像是一个身娇体弱、不善言辞的十四五岁的小妹妹，完全无法与所谓的‘怪物’联系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