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医师调配的那碗黑乎乎的东西的效果,还是斯瓦德给我的秘药的作用,亦或是米哈伊尔炖的药汤的功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舒服了不少。
不过之后还是养了五六天,身子才渐渐好了起来。
这期间,斯瓦德不见了,德里赛斯和米哈伊尔倒是天天都来给我送药汤,每天炖的口味还都不一样。
有一次特塞拉来看我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他们来给我送汤。再之后每次喝汤的时候就都有她的小身影了。
不过安妮雅这几天里只来了两次,每次也都只留了一小会儿,神色匆匆的。最近似乎有大草原上的汗王和边区的将领进京,她和父亲两个人都很忙。
生病之后,我的心境似乎比先前平静了一些,也没有力气一直去爬城墙了,所以就又在房里做起了一些看书写作的工作。
“泽拉,麻烦你帮我削一下笔尖吧。”
“是,公主殿下。”
我把鹅毛笔和小刀递给泽拉,泽拉小心翼翼地握着小刀,把鹅毛笔凑近到了眼前,眯起了眼睛,一下一下轻轻地在钝了的鹅毛笔尖切口上削出尖头。
鹅毛笔用着用着就会钝头,需要不断地削尖,直到报废。但削笔又是间极精细的工作,我偶尔也会自己削笔,但总是会削的太尖,戳破羊皮纸。
泽拉用来削笔的,是之前那只精灵送给我的小刀。那把刀玲珑小巧,很适合做这种精细工作。
“好了,芙里雅殿下。”泽拉把笔递回到我手里,把落在桌上的碎屑揽到了手心中。
“谢谢。”
我把笔尖在墨水瓶中蘸了一蘸,在瓶口刮掉笔头上凝结的墨滴,回到羊皮纸上写完了刚才没写完的句子。
鹅毛笔很细,一开始握起来并不习惯,但书写起来还算柔顺。
在阅读书籍之余,我会做一些笔记,写一些感悟,全当是打发时间。而一般这个时候,泽拉都会待在我的身边帮我削削笔、调调墨。
那本《王国纪年实录》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我就在尝试梳理那本书华丽的溢美之词背后的记事框架和发展逻辑。
【……在安德瑞提王位之战的背后隐藏的可能是王国经年累月来的边区贵族独立倾向问题以及赫特福德的外部干涉。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王国不断积深的税收问题,进而引发了王室力量的衰弱……】
“咚!”
房门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写到最后一笔的手猛然向下一压,鹅毛笔的笔头直接折断了,墨汁四散在羊皮纸上。
是哪个混小子!
我皱起的眉毛不住地抖了一抖。
“咚!”
这哪里是敲门声,分明是攻城冲车撞门呢!
“泽拉,开门。”我低沉了嗓音,对着泽拉说道。
泽拉刚拉开门,一个巨大的不明物体就倒了进来,直直冲向了我。
我抓着桌子,茫然地盯着那个东西,一时间不知所措。幸亏泽拉眼疾手快拦住了它,否则我觉得我又得到床上去躺上好几天。
那个东西……好像是一只大铁桶?
埃德温和布莱恩摇摇晃晃地抱着铁桶,门口站着斯瓦德和托着额头一副司马脸的“贴身护卫”约翰。
这是弄哪出呢?
埃德温和布莱恩很默契地同时向下,把桶“哐”地砸到了地上。
我的地板!
我感觉心在滴血。
“你……你们这是?”我感觉我的脸挂不住了,旁边的泽拉也是微张着嘴,一脸迷茫。
“呼,重死了。”埃德温撑在铁桶上,沉沉叹了口气,朝后指了指斯瓦德,“斯瓦德他给你炖的不知道什么汤。”
炖的汤?
可能是察觉到了我的表情,斯瓦德跑到了铁锅边上,脸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拉着埃德温和布莱恩一起弄的,想带来给你尝尝……没有打扰到芙里雅吧?”
“没有。”
才怪!
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他炖了个什么汤。这些天都不见他人影,估计就是去鼓捣这玩意了。
但有埃德温和布莱恩两个家伙参和在里头,我总觉得有点不靠谱。
我走到那只铁桶边上,左右打量了一下。这只铁桶平平无奇,一点装饰也没有,不太像是大皇宫里会用的厨具。
“这汤是我的厨师教我们亲手做的,肯定不比米哈伊尔的差!”布莱恩拍了拍胸膛,好像很自豪的样子。
那就让我来看看你们做了个什么吧。
我提起盖子,锅子里冒出了一阵热气。不过很快,白雾散后,那锅汤就展现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真是……
真是……
不能说和宫廷珍馐差不多吧,也只能说是类似孟婆汤。
透露着不明颜色的汤水里“孤零零”地沉浮着一条完整的羊腿,羊腿上还清晰可见着许多毛发,露汤外面没被煮到的骨头还隐隐有些红色。当然,如果说只有羊腿也是不对的,桶里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菌菇、两棵被劈得不成样子的包菜、三四根完整的桂皮、各种奇奇怪怪的像草药一样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大把牡蛎和两条咸鱼。
那两条咸鱼软趴趴地横在羊腿上,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我觉得我可以看到一只暗绿色的骷髅头随着热气缓缓飞出。
布莱恩的厨子在业余时间还兼职杀手吧?
我抓着桶的边缘,呆住了。
这只羊死的太冤了。
“芙里雅?”斯瓦德估计是看到了我脸上的黑线,叫了我一声。
“啊?”
我抬起头,斯瓦德手里拿着一只碗和一把大勺子,勺子正要往锅里塞。
我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会死的,喝了这个东西会死的。
“你们在吃什么呀?竟然不带我!”屋外,特塞拉踏着小步子哒哒哒哒地跑了进来,约翰想要拦住她,很可惜被她灵巧地躲过了。
“嗯?今天怎么是你们?”特塞拉朝着锅周围凝固住的人看了一圈,踮起脚尖扒着铁桶望了进去,“这次的汤会是什么呢……”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特塞拉的脸这么黑。
她瞪大了淡绿色的眼睛,和我一样呆滞地看着和炼药锅里一样的混合物。
“这……这是什么?”
特塞拉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转过头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对面的斯瓦德。
“我们的匠心之作!”布莱恩昂着首,话语里满是骄傲。
“姐姐小心身体!”
特塞拉“啪”地从铁桶上下来,只撂下一句话,飞一样地逃跑了。
“额……芙里雅殿下才吃过午餐,而且她身体还没回复,还吃不了这么……这么……这么‘精致’的食物……”泽拉掏空了毕生所学尽一切可能地遣词造句,合着双手,尴尬的脸上试图表露出歉意,“很感谢三位阁下这么关心芙里雅殿下,实在很抱歉。”
我应和着泽拉的话,飞速点头。
“是这样吗……”斯瓦德有些失望地垂下了手。
“唉,没事儿,那就我们吃嘛!”布莱恩宽慰地拍了拍斯瓦德的背,拿过了他手里的碗勺,给自己、埃德温和斯瓦德各打了一碗。
“来,为芙里雅的健康干杯!”他们还很有心地碰了碰碗,埃德温给我祝了个“酒”。
可是他们才喝了一口,脸就胀红地像个苹果。
“噗!”
“噗!”
“噗!”
他们三个没有忍住,诡异的汤被他们互相喷到了对方的脸上,溅得四处都是。
不要在我的房间里搞这种奇怪的实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