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莞彤家很有钱。
纠正一下，不是“很有钱”，是“相当有钱”。
理论上林天也是个“富二代”，但和陈莞彤简直没法比。
看曹军这家伙见到宾利车标两眼冒光的样子便可知一二。
“小天，你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个不用奋斗的机会！”
曹军用拳头轻轻锤了锤林天的肩膀，“你就不替哥们几个想一想，有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滚滚滚~”
林天懒得和基友扯皮，出了校门便分道扬镳。
滴滴——
独自走着，身后的商务轿车缓缓“追了上来”，在司机的精准操纵下，几乎和林天并排而行。
当二者的距离无限贴近时，后座车窗被缓缓摇下。
“林同学，我刚才想了一下，决定原谅你了。”车内的少女朝林天嘟了嘟嘴，“上车吧，本姑娘载你一程。”
“不用。”
“姓林的，我必须警告你，本姑娘对你的好感度马上就要耗完了！之前是百分之百，现在只剩百分之一了！”
“那就让它继续耗吧。”
“百分之零点九、百分之零点八、百分之零点七——百分之零点六——”
少女咯咯作响的小虎牙连同恶狠狠的拖音，在林天听来一点都不可爱。
林天无奈摇了摇头，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陈莞彤，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为什么……偏偏是我？”
林天本来想加上“喜欢”两个字，却没有说出口。
“这，大概是因为~”
橘红色的夕阳在天边燃尽最后一抹余晖，少女弯弯翘起的睫毛微微抖动着，“我们是一类人。”
“一类人？”
林天还要追问，身旁的轿车却加速驶过了十字路口。
……
“这就是大小姐喜欢的家伙？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漆黑的轿车内，坐在副驾驶的女仆转过身问道。
好吧，平白无故称呼别人为“女仆”似乎有些怪异，但坐在前面的家伙，真真切切穿着标准的女仆装，和动漫里广大绅士喜闻乐见款式的别无二致。
“亚香姐~”陈莞彤轻抿嘴角，“你不觉得他很特别吗？”
“特别在哪。”
“唔——”
少女歪着头，揪起耳鬓垂落的一绺发梢，沉默了五秒钟，“我也不知道。”
“唉~大小姐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女仆叹了口气，接着用略带宠溺的口吻轻声细语，“也好，自从你喜欢上这家伙，竟然肯用心学习，家教老师刚才还打电话过来，让你赶快回家呢，上次的考试成绩老师非常满意，特意为大小姐制定了新的学习计划……”
“不！从今天起，我不需要家教了。”
亚香：“？？？！！！”
“谁愿意整天和这些无聊老太太呆在一块啊，烦死人！”陈莞彤咕哝着抱怨。
“什么叫‘无聊老太太’？她们可是全市最好的教师，为了请她们给你单独补习……”
“哼╭(╯^╰)╮那就多给些钱打发呗，从今往后，别再和我提补习的事。”
女仆沉默了片刻，“不许任性，爸爸会生气的。”
“哦，然后呢。”
陈莞彤将小脑袋撇过一边，“他要是乐意，尽管把我赶出家门，反正这种无聊的生活，我已经受够了。”
女仆没有继续接话，只抬头瞥了一眼车内后视镜，示意司机再开快些。
那一边轿车迎着夕阳消失在路尽头，这一边林天慢慢悠悠地回到自己家的小区楼下。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奶奶一如既往守在楼梯口等候。
这幅画面人林天莫名觉得好笑，自己已经十六岁了，奶奶依旧把自己当成小孩子，这栋公寓楼也住了十余年，难道还会迷路？
“小天，回来啦~”
看见宝贝孙子毫发无损地归来，奶奶顿时露出了笑颜，“来，把书包给我，上楼去，饭菜都做好了，做了我们家小天最喜欢喝的乌鸡汤……”
林天任由奶奶接过自己空空如也的书包，大踏步上楼，如此司空见惯的场景这已然成为了祖孙二人的默契。
莫得感情的林天觉得接受他人的善意是传达自己善意的最好方式，所以林天每次都背着空书包回来，好让奶奶替自己背包时不费力气，当然，落在旁人眼里，林天百分百是个“不肖子孙”，居然让年近八十的奶奶做苦力！“奶宝男”没跑了！
……
这所公寓楼颇具年代感，总共有六层高，却连电梯都没装，好在爷爷奶奶住三楼，上下楼不会太吃力。
打开虚掩的防盗门，浓郁的高汤味扑面而来，林天一眼便注意到餐桌上琳琅满目的各色食物。
“回来了？”
一边，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爷爷放下翘起的二郎腿。
“爷爷。”林天换好拖鞋，朝爷爷点了点头。
“吃饭吧，最近……挺辛苦的。”
爷爷甚至没看自己一眼，便站起身，将略显佝偻的身躯挪动到餐桌上。
“哎呀，你这老头子，人都没齐自己倒动起筷子。”紧随着林天回家的奶奶埋怨地瞪了爷爷一眼，“这鸡汤可是给小天炖的，先让小天喝，你刚检查出痛风，少吃这些高嘌呤的东西……”
“哼，用不着你唠叨。”
爷爷用大碗盛满鸡汤，放到林天座位前，“就你知道疼孙子啊？来，小天，多喝点。”
在爷爷奶奶的前呼后拥下，林天默默将滚烫的汤汁吞入喉咙。
奶奶：“小天，吃点胡萝卜，补充维生素……”
爷爷：“尝尝这鱼，我下午刚钓的……”
不一会儿，刚咽完鸡汤的空碗又被盛满了。
林天迅速拨动筷子，和往常一样，边吃饭边和爷爷奶奶说些闲天。
可说着说着，原本笑容满面的奶奶忽的低下头，替林天夹菜的筷子止不住颤抖，“我们家小天明明这么懂事，老天爷啊，怎么就这么狠心，十几岁就让我们家小天……”
“老太婆，别说了。”
一旁应和的爷爷也沉默着放下筷子，“吃饭就吃饭，别在小天面前提这些伤心事。”
话音刚落，年迈的爷爷也以手扶额，伤感地吸了吸鼻子。
身边奶奶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一向懂事的林天安慰地拍了拍奶奶肩膀。
好想哭。
我也好想哭啊。
有时候，林天也想和正常人一样哭出来，而不是眯着眼刺激泪腺，试图用这样方式接受他人善意的安慰，他只是想知道，伤心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