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线一片白茫茫,不敢再听下去。可是香川提高音量,带有怒气的声音仍不断从窗户飘出:
”——一切错都是雷雨同学所为。如果老师希望听到这种答案,我是不会说出口。”
唉?刚才有听错什么嘛?我拉长耳朵仔细倾听:
”同学和老师对于雷雨同学有很大误解,关于他的流言很多都不正确。这次副会长受伤和他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非常清楚,错都在我身上。如果当时能注意到指标被更动,那么意外就不会发生。”
”为什么要袒护他?”
阿泽老师似乎已经笃定我就是凶手。毕竟刚才我承认一切流言,加深他的偏见。
香川,这时候见好就收吧。我被误解或停学都没有关系,重要是你和冰雪之间不能出差错。
”我没有袒护他。或者说——”
香川语气停顿,我能想象他那双锐利眼神似乎正因看透真相而闪耀光芒:
”——是雷雨同学在袒护我?”
”你说什么?”
”啊……哦……老师你有驾照吗?”
”有。突然问这做什么?”
”租车的钱我付,希望老师能租车载我去医院看副会长。”
很好。香川应该注意到我承认流言的原因,才生硬转移话题。
”你知道去医院没办法帮助副会长吧?那里交给医生。”
哦,这位体育老师怎么比掌握万物真理的我还要理性。
香川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坚定。
要是平常香川考虑自己学生会长的立场,肯定早听取老师的劝告。但这次不同,他将冰雪凌驾于计划和责任:
”我知道的,可是……”
”副会长受伤当下,无论通报还是紧急处置你都做得很好。你已尽责了。”
”不只是责任的原因。副会长是我重要的朋友,我又怎么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在现场呢?”
”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那么租车店在……”
”——可是身为老师,管理学生旅游安全的我无法载你去。”
香川和老师的对话持续下去,可是我已觉得内容不重要了。
原来即使香川没有想起前世的事情,他仍将我当成同伴。香川更没有因为冰雪受伤而恨我。
我感觉有一股暖流正流过身体,僵硬的双肩也稍微松弛。
白骑士总是站在我这边。即使我默不吭声承受,他也会出头将敌方击溃。
圣女也常常做相同的事情,只不过改用贵族身分和无言笑容。嗯?等一下,他们不会就是时常悄悄执行相同任务,最后喜欢上彼此吧。
想着他们的事情,我晃到露营区的空旷地。夜晚这里只有稀疏路灯,很难想象白天同学挤在这烤肉。
从这可以瞧见远处山脚,有一群超速的机车正行使而来。那是飚车族?
”小雨的脸怎么吶?”
天原姐不知道什么时出现,正站在石头上垫高身子,开启手机灯光仔细照着我脸颊左右瞧。
天原姐脸上扮鬼魅的化妆只卸到一半,仍残留一点残白色显得诡异,任何爱美的女生都不会在这种状况出来找人。可是天原姐却为了找我不顾形象:
”脸颊外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吶?”
”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我以为冷静回话天原姐就不会多操心,班上同学肯定就会如此换下个话题。可是她却好像心爱的布偶破洞,在婴儿肥脸蛋上滑下泪水:
”是那些说加藤同学受伤和你有关的同学欺负吶?”
”不是这样。”
”那是谁?姐姐一定替你讨公道吶。”
”我只是自己跌倒。”
不破同学那疯子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千万不能将天原姐卷入。
天原姐从口袋掏出手帕,并在上头撒上一些药水。嗯?这味道和触感不像一般的药水:
”这药水是……?”
”姊姊特制药水吶。小雨,不管别人怎么说,姐姐都相信你吶。”
我一直以为现世是独自一人。
可是天原姐总是无条件相信我。还有黏人的妹妹,头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双亲,他们从没有放弃我这位试图摆脱宿命而显得孤僻的亲人。
这么一想,其实根本没有独自一人这回事吧。
忽然柔软的温包子贴到腹部上。天原姐正紧紧环抱着我:
”没事的。姐姐知道你很努力吶。”
”天原姐……”
”可以再抱紧一点,现在我们是姊弟,不是师生关系吶。”
有多久没人这样抱住我?于是我也紧紧抱着天原姐。这时刚才在山脚下的飚车族车灯,已经在眼前不远处。他们不会是冲着我们来吧?
”天原姐?天原姐!”
”怎么吶?人家才没有沉醉在拥抱中,想象接下来一起去商店逛街……才没有吶。”
”天原姐快回过神,现在不是迷糊的时候。”
”逛街我才不会买玩具。就算要买,也是买大人的玩具吶!”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是加个”大人”就有成熟魅力。
啊,来不及让天原姐离开了。
穿着奇装异服、头发染成各式颜色、脸上有耳环、鼻环的飚车族,已将机车开到我们面前。
他们翻开手机,眼睛来回在我和屏幕间,久久不能下定论:
”是他吗?”
”这位就是不破大哥说的人?看起来像弱鸡。”
”没差,反正大闹一番就可以。”
飚车族骑车绕着我们转圈,似乎希望看到我们发出尖叫颤抖的模样。
要不陷入危机宿命,顺着他们或许比较好。问题飚车族比我前世见过的魔王、龙或者恶魔,气势或外貌都低上好几层,要我怎么演?
天原姐张开双手护着我,气势好像自己将会快速击退对方。但其实她双腿微微颤抖着:
”你们这样骑车会吵到其他人吶。”
”小孩这时候应该要乖乖上床睡觉吧?”
”你说谁是小孩?我可是成熟的大人吶。”
”那需要哥哥我陪睡吗?”
飚车族哈哈笑着,声音猥琐,光听见就让人忍不住想塞上耳塞。可是他们脸上都露出帅气的表情,像是等待有人称赞。
他们似乎也玩够了,将机车在我们正前方停成一排,利用车灯当作照明,甩着头扭动肩膀,拿出球棍及铁链。
看来他们已经蠢蠢欲动。
从现场数量看来是二比二十,没有,也不会有任何我方援军。
”打架不好啦。”
有希像是刚睡醒,软绵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同时我们后方闪出许多探照大灯,将飚车族的车灯比下去。
有希头戴施工安全帽,一手拿着扫把,影子看起来像是飞翔中的巫女,准备将敌人一举歼灭。但她站的距离也很梦幻遥远,伸手无法触及:
”想要欺负我的弟妹,先过姊姊这关。”
”哦,我应该是老师吶!还有姊姊宝座我不会让给别人吶。”
姐姐宝座是什么?现在不是争这种无谓的事吧。
不过我还是无声的干笑。不是嘲笑或无奈,而是释怀。
连有希都出手帮忙,我还算孤单一个人吗?
”大奶妹是想跟我们一起夜游吗?然后……”
一位金发飚车族身体前后摇摆,行为看起来就是位变态,让有希红着脸颊稍微退缩,脸上写满讨厌二字。这时出现第二道影子:
”姊姊加油,我也会努力。”
是有希的双胞胎妹妹有望。正常这时候都会拿着武器,不过她只拿着画本。
那可没法当武器,而且有望站的距离更远。
多两位不算战力的人,整体局面并没有改变。不过不要紧,知道有人站在同一战线已经让我很放心。
这已经是所有援军吧。然而探照大灯却陆续投影出二十几个黑影。
这下我不敢回头了,因为这实在太像往事的场景。
前世我原本想独自进入魔王城,同伴却拿火把在危急时刻出现在身边。
我害怕一回头就会流下眼泪。即使他们不是前世同伴。
那些影子的主人走到身边。
他们有的头戴着锅子、手拿锅铲,有些拿着毫无战力的夹子,是一群肯帮忙我的同学。他们真是一群傻子,帮忙我可没有什么好处。
可我发现自己嘴角却微微上扬。其中一位男同学像是看透我的心思:
”别误会,我只是突然想运动。”
”哦,女生傲骄还能接受,男生的话……”另一为男同学说。
”你也是动机不纯,想要趁机接近萌神吧!”
”是又怎么样?在神面前众人平等。”
传教士男同学望着一旁女同学寻求认同,对方皱眉:
”可以不要看我吗?感觉很恶心。”
”什么意思?!反正妳也只是想趁机抱吉祥物才来吧。抱歉各位不良大哥们,这位是本班班长,看起来可能笨笨的。”
”笨笨的什么意思!”
”抱歉,我应该改用肯定句。妳是真的很笨。”
看到同学斗嘴模样,这次我忍不住笑出声。其是我根本就不孤单吧。
虽然不知道能否突破宿命,但至少不能让飚车族伤害同学和天原姐:
”不好意思,锅铲借一下。”
”没问题。不过能跟萌神说一声,我想吃她煮的饭。”
”……”
我直接将锅铲抢过来,举起它对准飚车族。要将他们击溃到什么程度?将机车拆成废铁,还是几个月无法动弹?
”喂喂,你那什么意思?不会真想用锅铲打人吧?”
”他根本瞧不起人嘛!”
飚车族像烧开的水,冒着滚烫怒气,准备将我大卸八块,我跟着同学因此后退。但我不是害怕,而是争取时间确认如何合理让他们败北。
啊,飚车族管不住自己的手脚,拿着棍棒和铁链冲过来。想学野狼靠着数量取胜?那也要你们的牙齿够锐利。
野生动物只要切下毛皮就会转身逃走,所以将飚车族衣服和头发全部切成碎片应该是同样效果吧。
我踏出步伐,用锅铲摆出突刺架式。
嗯?有一股强大的魔力波动传来!
是异相?魔王果然一直在附近。
这是攻击吗?
依据附近的魔力流动……是风魔法。
但范围好像锁定错误,攻击在我前方数公尺之遥。
当下一场狂风袭来并从远处携着沙土,像是土色雪球越滚越大,将飚车族和他们的机车一起吹垮,同时卷起垄罩现场的风沙。魔王会趁机攻击吗?
来吧,让我们好好谈谈。
剑术极技,一闪!
身边沙土粉碎,被切细为涓流的风带走,产生清净的无风带。要谈话可不能一开口嘴中都吃着沙子。
然而当狂风平息,现场能见度恢复到自然水平,魔王还是没有出现。
嗯?魔力微微上升。我应该没做什么提升声望的事情吧。
”好好好……好厉害!”
”暴风中将他们击溃?!”
同学传来骚动。他们眼睛张大像是玻璃要脱窗一样,视线盯着飚车族。
飚车族全体倒在地上,身上覆盖泥土和落叶,看起来就像是隐藏于森林的特种部队。不,他们可不是我击溃。
喂,飚车族,不要双眼熊熊烈火像是要将我烤熟一样瞪来。
你们难道也认为被打趴在地是我做的,这怎么想都不可能,一瞬间将你们击倒可是违反常理……。好吧,拿着锅铲战斗也违反常理。
”今晚真热闹,你们来这做什么呗。”
天宫在探照灯照射下,有种明星正在走星光大道展现纤细身材的错觉;至于对飚车族打招呼,则像是对待疯狂影迷挥手致意。
喔,我别看入神啊!
别忘记不破同学说的话。她可是将巨石推下让冰雪受伤害的关联人物之一。
提到这胸口有些苦闷。我不想相信炼金士同伴会毫无目的伤人,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没错,肯定有误会。她出现在这不正是帮助我吗?
”别误会,我只是散步刚好路过呗。”
天宫语气自然,仿佛真的只是看热闹的民众。但她身上一点沙尘都没有,怎么看都是风暴平息后才打定注意来这。
恩,她要做什么!
”天宫别靠近。”
我想要拉住走向飚车族的天宫,不过她快上一步。
其中一名爬起身的飚车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不就是不破大哥说要教训的女人,本人比照片好看。女人,要和我们一起去兜风吗?”
”我对兜风很感兴趣呗。”
”很识相嘛。”
”对了,兜风前我喜欢念一下准备清单。麻美、十五岁、准国立大学生……”
天宫像是在课堂上背诵单字,可是每念一个单词没有得到赞美,只获得飚车族身体微微颤抖。
其中一位飚车族揪起天宫衣领:
”妳这女人,别以为这样就能——”
天宫将手机画面对着飚车族:
”恩。你要不要看看这呗?”
”——大姐头,请放过我们!”
”我今天似乎想要早点睡觉呗。”
”哎呀,真巧,我们也想回家。”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
原以为气焰嚣张的飚车族会不甘心继续闹,但他们突然变得毕恭毕敬,只顾着逃命,遗落下武器消失的无影无踪。
关键秘密肯定在天宫的手机。
当我垫脚想窥视得到线索,同班男同学却将我围住。其中一位用手肘顶来:
”你跟佐天同学什么关系?直接喊名字了。”
”哦,直接喊名字是因为比较顺口。”
我说谎,对于比较亲近或前世见过的人,我下意识都会直接喊名字。
同学们像是得到满意答案的点头:
”那就好。已经有萌神,如果还独占佐天同学,那么今天晚上就会有人一睡不醒。”
”……”
这群人!亏我刚才还将他们当成朋友呢。
忽然有一只手拍着我的肩膀,转头立刻瞧见香川。他凌乱头发和炯炯有神的双眼,像是破产前夕寻求一线希望的老板:
”总算找到了。你和四神老师很熟吧?能拜托她带我去医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