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西翁王国>领地;<泰达里菲斯>;
<卡喀柯平原>——<鬼嚎峡谷>;
天火月{七月}二十一日;06:40;
【啊啊啊啊——】
萦绕在耳边的是士兵们痛苦不堪的呻吟。
尸体堆积如山,惨不忍睹,混杂着肉块流出来的黑血几乎把这一带染成了红色。
【弟弟...】
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血腥场面的深闺少女双腿不禁一软,幸亏及时扶住吉恩的肩膀才避免跌倒在地的尴尬局面。
尽管如此,脸蛋还是十分苍白,想要依靠牢牢贴在吉恩的背后来获取仅有的安全感和温暖的想法愈加深刻。
原本之前还有着数十名士兵保护的两人,经过这些手握短剑的红衣人一番肆虐后,现在他们身边只剩下寥寥十人———而对方的人数从一开始就没有减少过,体力和气息也感觉不到一丝絮乱,想必是跟受到魔法的加护有关。
【怎么会...这样...】
看着伍队长缓缓倒下的身影,吉恩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有如断线的胶片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荡然无存。
使他不能动弹的原因大概还有一个,那就是对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以及最终产生的可怕后果,这种带有未知的无力感令人尤为恐惧。
【伍..队..长..】
【怎么..可能..别这样..快站起来啊!】
【啊啊啊啊!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混蛋啊!这么快就死了!】
那些还没死的士兵浮现出绝望。
直到刚才,他们心里还一直坚信着,这个男人会力挽狂澜,带领他们逃出生天,可是——现在他却死了。
即使心里很清楚,脑子也很理智告诉他们不应该将所有事都怪罪于领队的头上,单纯在这里自暴自弃说着埋怨别人的话,一点用都没有,这些道理他们都知道。
可是理解和感情是两回事。正是因为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还有那无处释放的阴暗情绪。结果,伍队长的死就成为了他们倾怒发泄的爆发点。
【好了,小鬼,乖乖把那个盒子交出来吧。】
推开前面的人群,红衣首领往前踏出几步,刚好与吉恩他们形成了相互对峙。
【把它交给你,就可以放我们一条生路?】
面对红衣首领不冷不淡的语气,吉恩用力抱紧怀里的红色宝盒,夹杂着怒火中烧的感情询问道。
伍队长死后,虽然艾丽莎在士兵之中拥有很高的人气,可是终究是女流之辈,没有多少话语权。所以吉恩自然成为了这支残兵败将的新领队。
眼看马上要被杀死,红衣首领居然说出这样暧昧不明的话,瞬间令人精神一振,从而联想到活命的可能性。
想到这一点后,士兵们都无比紧张地倾听着吉恩和红衣首领的交涉。此时在他们脸上浮现的是哪怕要挖穿耳膜也要不为余力地把所有谈话内容印在脑子的扭曲表情。
这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期待,跟猪的欲望毫无差别的思维。
然而,下一刻———这种欲望变成了宛如淤泥般肮脏浑浊的黑色洪流。
【不好意思,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那....】
【不过,至少可以让你们死得舒服点。】
【....】
是错觉吗?
吉恩仿佛看到了隐藏在灰色三角巾下对于弱者的嘲笑。
【弟弟...】
【姐姐...我知道了...】
透过那双宛如被紫水晶雕塑过的美眸,吉恩读懂了灌注在里面想要寄托的话语。
【我拒绝。绝对不会把它交给你。】
【是吗...是这样啊...】
红衣首领似乎并没有因为吉恩毅然拒绝而动怒,眼神像是审视小动物,露出想要在他身上做个小实验的恶心笑容。
【那边几个!】
【诶?什...么..】
士兵中响起突兀的声音。
在红衣首领呼叫士兵的同时,吉恩的心脏宛如被铁锤狠狠敲打了几下,发出“咚咚”的压抑声响。
沉默的氛围似乎有某样东西即将支离破碎。
【谁杀了他们,我就饶那人不死。】
【咕...】
发出惊讶的是士兵那一方,蕴含怒意和绝望的则是吉恩和艾丽莎。
吉恩猜想得没错,红衣首领想要煽动士兵来对付他们,与其弄脏他的双手,倒不如以一副看戏的姿态俯看吉恩他们自相残杀的模样,如此一来岂不是非常有趣。大概这就是那个狠毒男人的诡计。
果然,士兵那边涌现焦躁的骚动。
向处于生死抉择中的人撒下甜蜜的诱饵,非常高明的计谋,到底能有多少人抵挡得住?吉恩不禁变得有些期待。
【怎么可以!那个男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的承诺毫无信用可言!】
突然,艾丽莎越过吉恩右侧,一脸愤慨地呐喊道。
【可是...艾丽莎大人...我们...】
士兵当中似乎还有人保持着理智,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犹豫不决。
【士兵们哟!你们是王国高贵的战士,不惧于任何人的威胁,直面生死的崇高之人。】
【艾丽莎大人...】
多么热血沸腾的话。
沐浴在这激昂声线中的士兵都抬起了头,眼神中恢复了少许色彩。
【啊———】
一个士兵悄无声息倒下了。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见一支从高处冒出的箭矢准确射中他的后脑。
【哼哼..说得非常好,令人深受感动。但是——无聊至极,既空洞又没有力量可言,根本拯救不了任何人,也改变不了将要等待你们的命运...】
红衣首领发出揶揄的讥笑。
【你!】(艾丽莎)
【愚蠢、可悲的家伙哟。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嘴上整天说着漂亮的话,才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刚才只是一个警告,他在威胁着每一个士兵,迫使他们尽快作出选择。
不然,那个死掉的士兵———就是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想死..我要活着!】
【啊!啊啊!我不能死,我的孩子、妻子都等着我回家。】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原本快要恢复光彩的双眼,现在被一股无比庞大的黑色浊流掩盖了其光辉,渴望被拯救的心情遭到了扭曲,变成了「只要能不死,哪怕要牺牲掉旁边的人也要活着」怎么都好,什么都无所谓的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各位,快醒醒!不要听信那个男人的话!】
艾丽莎用尽全力嘶喊,丝毫不顾嗓子已经变得沙哑的事实。
【艾丽莎大人...】
【呃,什么...】
【为了我们,请去死吧!】
【啊啊啊———】
【姐姐!】
因为视线一直都放在艾丽莎身上,所以吉恩比谁都要快一步察觉到情况不对劲。
一位士兵疯了似的冲了上来,朝着艾丽莎抡起大剑。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只见吉恩双手抓住红色盒子的两端,抵挡着大剑给予的沉重一击。
【咔..嚓..】
檀木制作的红色盒子发出轻微裂开的声音,然后从中央线那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盒子从内到外严重崩坏的节奏感。
毫无征兆地——大量金色光辉倾泻而出。
【嗯!?】
无视身后那些聒噪的喧闹,红衣首领的双眼几乎眯成一直线。
让他露出这种凝重表情的原因并不在于刺眼的光芒,而是透过空气向四周溢出的———有如目视巨大山峰的强烈压迫感。
【吼!】
峡谷之间,响起震耳欲聋的野兽咆哮。
【——!】
脑中仿佛接收到某人传来的信号,吉恩向着金色光团伸出右手,然后用力将“它”抓紧。
【砰!】
只见刚才还站在吉恩面前的士兵消失了。
不,说消失可能有点夸张,他只是以人类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了出去,地面被拖出一条十米长的轨迹。
【那是...什么...】
士兵们露出无法理解的神色。
【逃啊啊啊啊啊———】
背叛带来的悔恨以及绝望带来的痛苦使得他们备受煎熬,在吉恩展现的一发威能下,内心的某个阀门随即被打开,然后他们终于失去理智,彻底疯掉了。
【真是没用的废物!】
【杀了!】
【是!】
【不!】
对吉恩的话视若无睹,在红衣首领一声命令下,手持短剑的红衣人立即冲上前方,对那些正在四处逃散的士兵进行处理。
连杀戮都不算,仅仅像被处理垃圾一般收割掉生命。
【混蛋!不要伤害他们!你们都得死!】
【砰!】
【砰!】
【砰!】
【砰!】
愤怒使得吉恩忘记了本应该要守护的人,有如一匹野蛮的豹子冲进战斗区域,挥舞起那根金色的棒状物,连续打飞了四个红衣人。
迫于吉恩展现的惊人武力,一时之间没有人敢接近他。
【干得不错嘛,小鬼。只可惜底子太差了,还不是我对手。】
【不!姐姐!】
当吉恩回过头,想要怒视那名红衣首领的时候,一幕极度痛心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原来,在吉恩冲出去后,没有任何人保护的艾丽莎被那个男人趁机抓住了。
漂亮的脸蛋还留有异常可怖的巴掌印,应该是在挣扎的时候被那个男人打的。
【弟..弟..没事的..】
为了不让吉恩担心,艾丽莎故作冷静回应道。
殊不知那双美眸早已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
吉恩能感受到,艾丽莎正在颤抖着、害怕着、不安着、畏惧着...
渴望着有人能从这个残酷的恶魔手中拯救她。
【想不到那家伙的情报是真的。不愧是传说级别的武器,何等强大的力量。】
摸着腰间的长剑,与吉恩手上的武器进行了一番比较。
得到的结果令人兴奋得想要颤抖。
红衣首领的双眼变得无比炽热,胸中燃起了贪婪的火焰。
【小鬼,如果不想她死,将你手中那把武器扔过来!】
不容别人拒绝的冰冷语气,吉恩相信如果他拒绝的话,那个男人绝对会杀了艾丽莎。
可是,若是把这件武器交给他,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最坏的结果,他们两人都有可能会被杀死。
到底该怎么办?杰恩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
【弟..弟..不用管我,快逃。】
逃得了吗?
不禁会让人产生这样的疑问。
不过,除此以外,艾丽莎不想说出让吉恩感到为难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