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少女眼前的世界逐渐失去色彩。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钻进自己的身体，她能感觉到“它”的游动。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死亡的滋味并不像自己想象的美好。苦涩、绝望、茫然，混杂在一起，交织成少女人生最后的乐章。
听说人在死前会回忆一生中发生过的所有事，少女觉得很浪漫。华丽的谢幕，证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存在过，证明自己没有白来。
可她此时却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明明几乎疼的晕厥，却依旧清醒着，感受着。明明能听到死神的脚步，却被某种无形的镣铐强行束缚住。
“那个”不希望我死。
少女想要叫出声，却呛出一嗓子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
这些，也许是胃？或者肝脏？少女说不清楚，要是她没有翘掉那几节生物课，也许此刻还能分辨得出。不过她的内心也暗自庆幸，幸好没有学习那些无聊的人体知识，至少自己能够在茫然无知中毫无恐惧地死去。
生命迅速地离她而去，她感觉腹部有什么湿哒哒的东西掉了出来。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破开，“啪嗒”一声，落到地面上。
少女没有低头去看。实际上，她也没法低头去看。雨点击打建筑的声音有如轰鸣，引导她去往另一个世界。
眼前的路灯逐渐雪白，越来越亮，亮到她睁不开眼。不对，也许自己本来就没有睁眼。少女什么也感觉不到，就连疼痛也逐渐飘离自己的意识。
突然，她有些后悔。后悔过后，是一阵莫名的惊慌。身体逐渐麻木，似乎名为“灵魂”的奇异之物已经先自己一步，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明明……明明就要下定决心……
呜……
少女眼里涌出不争气的泪水。
如果、如果能……
“……呵呵。”
死神迫近了。她听到祂的嘲笑。
祂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懦弱了一辈子，终于一事无成地离开。
祂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掩饰了一辈子，终于孤身一人地离开。
祂来了。
她能听到高跟鞋落地的清脆响声。混杂着血腥味儿的甜蜜花香飘进少女鼻中。
温柔的呼吸就在她耳边吹拂着。
祂来了。再没有什么躲猫猫游戏了。
自己是躲不过这残酷宿命的。
“带……带我走……”
少女用尽一生中最后的力气，恳求面前的“神”。
“求……求你……带我走……”
柔软却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紧接着的，是一个同样柔软的拥抱。
“……呵呵。”
少女顿时明白，自己的愿望得到了回应。
……
“……醒了？”
眼前是病房白晃晃的光，隐约能听到仪器的“滴滴”声。
锡菲利亚眨了眨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觉得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吧，我已经替你请好假了。”
粉发的少女探出头来，出现在视野中。
“露娜……？”
看到熟悉的漂亮脸颊，锡菲利亚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怎么……”
“不必担心，警察会处理好你的事的。”面对好友的发问，露娜并没有正面回答。玫红色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病床上的少女，似乎若有所思一般。
警察……
锡菲利亚愣了愣。现在是什么日子了？她在这里躺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如往常一样放学回家……
“不记得了？不记得是正常的。”
露娜似乎看穿了对方心里所想。
“医生说你体内**含量超标，短期的认知障碍是正常的药物反应。”
**？**是什么玩意儿？锡菲利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希望对方能给自己这个医学白痴做点解释。
“**是一种强效镇定剂，医学上用于治疗重度失眠和焦虑。“
露娜捋了捋头发。
“除此之外，它还是一种具有强成瘾性的管制药物，广泛地流通于黑市市场，是自杀者和**犯的最爱。“
哦，原来如此啊……
诶？等等，她刚才说什么犯来着？迷……
锡菲利亚顿时脸色惨白，就差被吓得哭出来了。
难难难难道！
自、自己的清白……
“……别胡思乱想。”
露娜叹了口气。
“医生检查了你的身体，好好的。”
“这、这样啊……欸嘿……”锡菲利亚小脸一红，吐了吐舌头。
“虽然身体好好的，但你的情况，还是令人费解。”
“锡菲利亚，你……你为什么要自愿服用**？”
露娜缓缓地从凳子上站起身，目光逐渐关切起来。
“我觉得你不像是那种会自寻短见的孩子，一直以来你都对他人温柔以待。”
啊咧？锡菲利亚被对方问迷糊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还是说有人欺负你？”露娜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头，“你知道的……你可以相信我。”
锡菲利亚哭笑不得，不过心中还是浮起一丝感动。她和露娜相识其实并不算久，露娜稳重成熟，始终像大姐姐一样照顾着自己。
“既然露娜知道我不会自寻短见，这种问题就有点多余了吧？”
病床上的少女苦笑。
“虽然我不太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天我也不过是正常的放学回家……”
“唔……”
露娜沉吟片刻，脸上的凝重一丝也没有因对方的话而减少。在当她得知锡菲利亚因安眠药中毒而住院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一个活泼外向的孩子会突然尝试服药自杀呢？她首先在网络上询问了心理方面的专家，得到的答复是除了受到重大刺激，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接着她又找到了禁毒宣传网站，查询到首次吸食毒品的用药量一般都在较低水平。
这让露娜愈发的疑惑，那天晚上，那个暴雨之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真的有人可以操纵别人自杀不成？
“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露娜期冀地望向锡菲利亚。如果对方能提供一些线索，哪怕只是一点点……
当然，得到的结果是苦笑与摇头。
“我、我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了……抱歉。”
“……没关系，就算什么也记不起来，也没关系。”露娜没有再强求，“好好在医院里休息几天吧。”
“哦哦！露娜会陪我吗！”
“今天没问题，后面几天……”露娜别开目光，“家里……有些事情，要我处理。”
“哎呀呀，这就是露娜大小姐吗？”锡菲利亚坏笑道，“家里几千万的资产，还得亲自过目呢？”
“……这年头钱还有什么用。”
露娜无奈地瞥了对方一眼。
“能够不被感染，健健康康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嘁，接着装。”锡菲利亚翻了个白眼，“最讨厌你这种有钱还装低调的人了！”
“人类真是……走到风口浪尖了。”
露娜没有理会对方，自顾自地喃喃道。
“这都是报应……天启（apocalypse）……“
这不是对方第一次发出这样的感叹，所以锡菲利亚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些血裔……我想……我想总归有人是愿意拯救他们的。他们不是怪物，跟我们一样……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存在的理由。”
露娜精致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复杂。
“……抱歉。”
“……叔叔阿姨，会以你为荣的。”
锡菲利亚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对方的肚子。
“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但我相信，你一定是他们的骄傲。”
“……”
露娜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她没有等锡菲利亚回答，病床上的少女也没有打算回答。
粉色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房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