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建筑的规模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他们在昏暗的深灰色走廊里小心行走了近十分钟,仍然没有看到任何看起来像是出口的地方。
走廊边有许多的房间,打开之后里面基本上都充斥着浓重的黑暗,如果用手电照射进去的话,会看到这些没有窗户的房间里要么是堆放着各种杂物,要么就是空无一物。
托尼斯的步兵班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们全都是“骷髅师”的老兵,几乎所有人都在东线战场待过,甚至还有人参加了斯大林格勒战役。他们中头脑清醒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战争的恐怖和绝望,但他们异常坚定的信仰仍然支撑着他们走到了最后。
托尼斯曾经也是狂热的民族主义者,坚信着德意志的日耳曼人是最优越的种族。他和其他德国人一样唾弃犹太人,认为犹太人是最卑鄙险恶的低劣人种。苏德战争开始后,骷髅师奉命进攻苏联,对待苏联人他们毫不留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至高无上的党和祖国。
几乎是发展到癫狂一般的信仰,让托尼斯可以面不改色地杀死妇女和儿童;不留战俘的规则,让托尼斯肮脏不堪的双手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他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战争恶魔……直到他目睹了痛击心灵的那一幕,颠覆了他的一切。
那是在1942年的冬天,斯大林格勒郊外的一座小镇里。他们洗劫了整个小镇,屠杀了几乎所有的居民。托尼斯的小队闯入一座房屋,抓获了屋内的男女老少一家人,并立刻对他们执行枪决。
所有人中弹倒下后,士兵们正要离开房屋,托尼斯最后一个离开屋子。但当托尼斯即将离开时,突然身后传来动静,他立刻转身端起Kar98K步枪并瞬间开火,子弹击中了一个企图接近他的人——是刚刚这家人的孩子,一个金发的小女孩。
令托尼斯讶异的是,这个小女孩和他以往见到了俄罗斯孩子不同,她没有逃跑,也没有对他发起攻击,只是这样向他走来——更不可思议的是,她此时已经身中两枪7.92全威力弹,但她仍然能站起来。
光是维持站立似乎就已经让她竭尽全力了,但她仍然选择向托尼斯走去。她血淋淋的双手在滴血,伤口也在不断地涌出血液,在地面上洒下了一条血滩,但她此时似乎已经不在乎自己即将流逝的生命,她只是注视着托尼斯的眼睛。
托尼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眼睛,因为他知道这双眼睛已经是这个生命体最后所传达而出的光芒。他甚至在这个女孩的脸上看到了笑容,那是悲戚的笑容。
托尼斯逐渐放下了枪口。为什么她会在笑?
托尼斯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看着她走进自己。她吃力地将手从伤口上拿开,接着抬起双手,来到了托尼斯的面前。
那个女孩走上前去拥抱住了托尼斯,用尽她最后的力量抱住了托尼斯。矮小的女孩将她的脸埋进了托尼斯的胸膛,就像是一个女儿见到了回家的父亲那样抱住托尼斯。
但这样的景象只持续了几秒钟,那个女孩就即将失去力气了。在她就要倒下之前,她抬起头来看向了托尼斯,并向托尼斯的脸庞伸出了手。她的笑容消失了,在手掌触摸到托尼斯的脸颊后她就倒下了。
她手上的血液在托尼斯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托尼斯能感觉到脸上血液的余温。
他在这间屋子里站了许久。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的尸体。
就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托尼斯的大脑中一直以来所遮蔽他的阴云散去了。在这赤红的地狱中,托尼斯看清了一切。
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本来……可以不用那么悲伤的。
“托尼斯……喂托尼斯!!”莫尔里希的喊叫声将托尼斯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又在想斯大林格勒的事了?”
托尼斯无声地点了点头,重新集中起了注意力。
莫尔里希担忧地对托尼斯说道:“自从斯大林格勒之后你就会在闲暇的时候不自觉地发呆,但你绝对不会在战斗中分神的。你没事吧?”
“我没事……”托尼斯他们走了许久,现在终于看到了一个比较不同寻常的地方——在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高档的酒红色木质大门。
“这个建筑的规模很大,我甚至以为我们闯进了无尽的梦魇呢。”海尼斯特举起他的步枪说道:“不过不管是什么,只要是阻拦我们党卫军保护元首的东西,我们都会将它摧毁!”
“所有人提高警惕!”托尼斯来到了大门前说:“我们要调查这个房间。如果遇到了任何可疑目标请立刻汇报,在我下令之前不允许开火!”
…………
沉重的红色大门被缓缓推开,房间的内部逐渐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是一个无比高大而广阔的巨大空间,一条宽阔的过道从大门直深而入,过道两侧整齐地排列着无数个和楼房一样高的庞大书柜,每一个书柜上都放满了各种书。
“看起来是一个图书馆?”夏德尔举着武器观察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房间说道:“这么大的藏书量,已经可以和帝国图书馆相比了吧?”
房间内的光线仍然很暗,只有墙壁和书柜上的一些烛台在散发着黯淡的光芒,天花板上还挂着古典而华丽的吊灯,但光线仍然不足以照亮这个巨大的空间。
“虽然我也不想这样说,但是……我们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德国境内除了帝国图书馆以外就没有这种规模的图书馆了吧。”莫尔里希说道。
“没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托尼斯对莫尔里希说:“然后我们一起回到柏林,去把一切都做个了结。”
“警报——!!”队伍的另一头突然传来士兵的喊叫声:“发现可疑……”
士兵的喊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爆炸所打断了。
“四班遭受到攻击!!”
“所有人寻找掩护,各班进入作战状态!!”托尼斯对所有人喊道:“一班跟我前往战斗区域,机枪组跟我移动,其余人火力掩护!”
“等一下!”一个陌生而稚嫩的声音突然以极为威严的气势阻止了所有人,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所有德军都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少女,一头紫色的长发,穿着淡紫色的洋装还戴着同样是淡紫色花边帽,而且……正在像哮喘了一样大口喘着气。
“那是什么东西?她是在飞吗?!”莫尔里希看着那个少女震惊地说道。
“等……等一下……”那个少女喘着气说道:“刚刚……大声说话……有点喘不过气来……”
“好像很虚弱的样子?”海尼斯特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举起武器瞄准了她:“就趁现在!我们所有人集中火力消灭她!”
“把枪放下!”托尼斯一手将海尼斯特的步枪压了下去:“她看起来对我们没有什么敌意,也许我们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情报来。”
“但是刚刚我们遭受到了攻击!”海尼斯特对托尼斯说道。
“那不是我做的。”少女的声音变得冷淡了下来,就像是有气无力一样:“小恶魔你也该适可而止了,以后见到入侵者先向我汇报,擅自展开战斗损坏了书籍怎么办?”
这时从一旁的书架后飞出了一个穿着黑色西服长裙的女孩,有着过肩的粉色长发,身高比紫发少女要略高一些,头上和背上都长着一对类似蝙蝠的翅膀,身后还有一条黑色且带尖角的尾巴。
“嘛……因为他们看起来好像很不友善的样子,所以我就先动手了……抱歉,帕秋莉大人。”那个长翅膀的女孩对紫发的少女道歉道。
“这是什么化装舞会吗?居然还用钢丝把人吊起来,这么用心?”夏德尔像是半开玩笑一样说。
“我是魔法使帕秋莉·诺雷姬,是这座图书馆的掌管者。”那个叫帕秋莉的少女没有再去理会长着翅膀的女孩,下降到了和德军同一高度的空中但双脚并没有接触地面,仍然是漂浮着的。
“刚刚对你们发动攻击的是小恶魔,她比较思想单一,做事之前不会有什么顾虑,还请多包涵一下。”虽然听起来是像在道歉,但她的表情没有一点抱有歉意的样子。
“那你们中有谁是领导者,可以向我解释一下情况吗?”帕秋莉对德军说道。
“我是托尼斯·奥莫斯特。”托尼斯走出队伍来到帕秋莉面前说:“我们是德意志第三帝国正规军,请问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帕秋莉的表情严肃了些许,飘向了托尼斯,直至她到达托尼斯的面前。帕秋莉的眼睛在托尼斯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看了看他身后的士兵后对托尼斯说:“你们是外面的世界的人?很遗憾,你们在外面的世界里已经死了。”
“什……?!!”所有德军都大为震惊,托尼斯立刻对帕秋莉问道:“但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
“你们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帕秋莉打断了托尼斯说道:“第三帝国正规军……国防军和党卫军第三装甲师‘骷髅师’吗。”
托尼斯听到帕秋莉报出部队番号时条件反射性地想要端起武器,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紧张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所属部队的?我没有跟你说过我们部队的信息!”
“看到你们身上和头盔上的那些标志就知道了。”帕秋莉指了指托尼斯的钢盔,上面印着一个骷髅头的标志。
海尼斯特已经无法忍受了,直接端起了武器瞄准了这个十足可疑的少女。海尼斯特的动作立刻在原本就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德军中引起了涟漪效应,周围的德军全都立即端起了武器。小恶魔看到德军的威胁行为也进入了警戒态势。
但帕秋莉面对数十人的枪口毫不在意,甚至她连脸上的一块肌肉都没有动一下。
“把枪放下!”托尼斯对身后的士兵们喊道。
“她看起来非常可疑!我建议立即将她控制住然后对她进行审问!!”海尼斯特紧张地对托尼斯大喊道。顺带一提,一旁的小恶魔不禁偷笑了一下。
“我说把枪放下!!现在我们对她们的情况一无所知!!这样做可能会将我们引入不必要的危险中!!”
海尼斯特面色焦灼地看了看帕秋莉,又看向了表情极为认真的托尼斯,最终还是放下了枪。其他的德军也都陆续放下了武器。
“很抱歉,因为我们长期处于战斗状态,大家的精神都非常紧张。”托尼斯在士兵们放下武器后对帕秋莉说道。
“这我都知道。”帕秋莉仍然是那一副冷漠的表情说道。
“那现在能详细的和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吗?你说我们是‘外面的世界’的人,然后在‘外面的世界’已经死了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你们现在身处的地点是名为‘幻想乡’的另一个世界里的红魔馆,而你们会身处于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你们在你们原本的世界里已经死了,现在的你们只是你们的灵魂因某种特殊的原因而得以具现化,和全息投影比较类似。”
“全息投影?”托尼斯露出疑惑的表情,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我推测这个‘特殊原因’是现在幻想乡内正在发生的‘花之异变’。
“由于你们原本的世界里发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死亡人数短时间内急剧上升,在外面死亡的人死后的灵魂会来到幻想乡并使幻想乡的花朵开放。现在幻想乡内几乎所有的花朵都已经绽放,但这时如果灵魂的数量超过了花朵数量,那么多出的灵魂就会具现化为他们在原本世界中最后的样子,并出现在幻想乡内。”
“这么说……我们真的已经死了吗?”夏德尔木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