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疼醒的。睁开眼睛,眼前是车内的陈设,乌鸦正为我刚刚复位的手臂打着夹板,看到我睁眼,她一声不吭的停下手,打开车门走了出去,紧接着狐狸走了进来。
下手可真狠,看着自己绷带外裸露的青紫色皮肤,我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先前的遭遇,身体打了个寒战。
“冷了?还是怕了。”狐狸随口说着,在我对面坐下。
依旧看不清她的真实情感,不过罢了,既然选择了给我包扎,那么至少在找到方舟之前我就都是安全的。“怕了,”我如实回答着,一想到她那击折手臂的拳击,我就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
“怕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狐狸的嘴角上挑了一下,但很快便消失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无所畏惧呢,当着我的面,在我们队员的面前,你就那样开枪打死了我多年生死与共的战友。我可真的无法想象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感到害怕。”
“我害怕的?很多啊,当然,其实我最害怕的是死。”我冷笑着,仰起头不与她进行任何眼神交流。“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团队,没有训练,实力与你们也是天差地别。能够活到今天全都靠的是自己的谨慎和果断。不过既然你咬死是蓄意谋杀,我再怎么争辩也只是徒费口舌。”
“你倒是也不用纠结,这事情简单的很。”我想要活动活动手臂,去发现自己的手臂甚至连同打着夹板的那只都被手铐拷在了车厢的顶部。算了,没被杀已经谢天谢地了。我抿了抿还未完全愈合的嘴唇,继续说道:“要么,痛快杀了我,一命抵一命你们原路返回;要么,留我一命,我带你们找到方舟,你们确定是否要和我交易。反正我的生杀大权掌握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不过一句话的事。”
“我们也可以从你嘴里套出情报,然后杀了你再去寻找方舟。”狐狸面无表情的按压着我淤血的腹部,时不时地阵痛让我直呲牙。终于,她停下了手,看着我幽幽的问道:“你说你最害怕死?”
“是啊,我怕死。我这辈子做了太多的坏事,等死了下了地狱阎王爷可不会轻易的放过我。”我舔了舔嘴唇,“下油锅,车裂,狗头铡,想想就害怕。”
“那个少女呢?哦,还有她的姐姐,为什么要把她带在身边?赎罪么?想努努力死后上个天堂?”
“安然啊,嘿嘿,想知道么。”我银笑着,不等狐狸回应便说道:“那可真是美妙的姐妹情啊,姐姐为了保护妹妹,妹妹想要帮助姐姐,啧啧,没想到世界末日里还能享受到这样年轻的身体,我可真是被眷顾了呢。”
“...人渣,”狐狸按摩着自己的眉间,几乎是从牙缝中吐出了这两个字。作为回应,我继续肮脏的笑着,说着能够激怒她的污言秽语。
“你真以为掠夺者那帮猪脑袋能想到关一个放一个的手段?都是我编的胡话罢了,亏你们这么相信。让安然学习各种东西都只是借口罢了,我只是想要个带在身边随时可以用的***。”
话语被打断了。无法继续忍耐的狐狸抓住了我的脖子,她的双眼冒着凶光,看起来与其说是狐狸更像一头饿狼。但在与我对视了几秒后,她却突然松开了手。
“吭吭吭。”呼吸恢复的我剧烈的咳嗽着,甚至一度引的乌鸦从车外伸进头查看。
“觉得自己将谎言与事实混杂在一起我就会混乱?愚蠢。”狐狸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开口说道:“你不是怕死么?来做个交易吧。”
“我的命就在你手里,用的着交易么?”我嘲讽道,“交易什么,你还不如说‘把情报吐个干净,然后我留你个全尸’。兴许我感到害怕就会一五一十把你想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
狐狸瞪了我一眼,甚至都懒得回答我,只是自顾自的说着:“给我画个里面的简图,我带人自己去找。找到了,我留你一命,我们的交易成立,找不到或者你耍小动作,你死,听明白了?”
“让我个双手受伤的人给你画图,你可真想得出来。不过罢了,我也没得选择。让你的人拿纸笔进来,里面的地形并不复杂,我来口述你来画。”我的痛快似乎让狐狸很疑惑,不过她也没有追究,只是呼唤着乌鸦打开了便携式pad。
我靠语言简单向她们描绘了地图的全貌,并且纠正了一些细节。很快,这张建议的路线规划图便制作完成。狐狸接过pad收好,然后将自己的装备整理打包,一旁的犀牛也一同检查起武器。
“喂,你呢?你什么都不打算做么?”我冲着身旁坐着的乌鸦低声喊道,乌鸦愤怒的瞪着我,眼底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啧啧,真可怕。我急忙闭嘴,以防止再挨一顿没有必要的毒打。
“乌鸦留在这里,如果我们出了意外,就由她亲自送你下来陪我们。”狐狸耸耸肩,扎紧了自己的鞋带。“如果有什么忘了的或者要补充的记得及时告诉我们,不然大家都死个不明不白,可以么?”
“这个...要不你们还是带上我吧,我怕我真的忘记了什么。”我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迎来的却是乌鸦冰冷的刀刃。“记得我先前给你们提到过的几个通道吧,一定要在中央电源开启前炸毁它们,一定要记得啊。我的人生可不想因为你们的疏忽大意死个不明不白。”
“又要让我们炸,问你里面有什么又是无可奉告。我怎么感觉你真的是想陪我们一起死呢?”狐狸冷笑着,抬起腿踩在我的座椅边,“通道里到底有什么?”
“真的是无可奉告啊,”我的声音已然有了哭腔,“我只是个临时工,只知道里面的东西很危险,你非要我告诉你那是什么我也只能说是无可奉告了啊。大姐你可千万记住要炸塌那几条通道啊,千万记住了。”
“临时工?那你认识她么?”狐狸冷哼一声,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女孩,扎着羊角辫,红嘟嘟的脸颊十分可爱。
有点眼熟,但无论眼不眼熟,我的回答都只有一个。
“不认识,”我波浪鼓似的摇着头,咬定牙关自己只是个临时工。
狐狸没有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第二张照片。那是一个欧洲男人的侧脸,病态的黑眼圈,微微隆起的肩部肌肉,以及那副,谦虚到有些卑微的神态。
“这次实验如果成功,世间将再无天才。”站在窗户边,他背对着我,如实向我许下了诺言。
我下意识的迟疑了,而这毫无疑问就是回答。狐狸收起照片,伏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如此冒险的用生命豪赌,但是我劝你别再耍手段。地狱未必只有死了才能见到,下油锅狗头铡我也可以帮你准备。”
留下这些话,她拍了拍我的脸。“在向你确认一遍,没有需要额外小心的地方了对吧。”
我吞咽着口水,机械的点着头。
“很好。”狐狸满意的拍拍手,与乌鸦做了个手势。“等会电话联系。”
电话?看到车边犀牛背后拖着的长长电话线,我才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有备而来。如果她们真能顺利抵达就好了...才怪,即使我在路线上没有再对狐狸撒谎,但对于谨慎多疑的她来说,我的诚实便是最大的陷阱。我闭上眼睛养起神来,丝毫不在意身侧的乌鸦那想要对我生吞活剥的目光。等会才轮到我劳累呢,先让他们忙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