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我长出一口气，伸出手捡起了掉在脚边的步话机。明明只过去没多久，身体积累的疲劳感却仿佛度过了几万年。我扶着高架桥的护栏站起，用力拍去了沾染在衣服上的尘埃。接受现实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困难，尽管胸口火热的如同岩浆汹涌，但我依然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才是真正该做的事。这份理性很残忍，但最起码能让我远离错误的选择。
然而这份理性并非所有人都能拥有的。我的手臂被用力握紧，安然望向我的目光中满是焦急：“我们回去吧，现在说不定还来得及，狐狸姐姐也一定需要我们。我们回去吧。”
我沉默的从她手中抽出胳膊，然后在安然注视下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上车”
“上车？”看到安然急匆匆地钻入车门，神情中满是慌张与担忧，我便知道她又误会了。于是，我补充道：“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安然不可思议的重复着我的话，她呆呆地指着来时的方向，用傻眼的声音向我确认道：“我们不回去么？”
“没错，不回去。”不等她回答，我便为车打着了火。
“为什么啊？我们不是应该回去帮助狐狸姐姐么？这一路上她们如此地帮助照顾我们，现在她们正处于危险之中，我们难道不应该回去帮助她们么？为什么要离开啊？”
“所谓的选择，是要有能力去承担相应后果的。”我从后驾驶座抽出掠夺者发给我们的对讲机，随手丢入安然的怀里。“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掉头回去，你姐姐会怎样？”
“我。。。”
“会死么？被那群疯子所玷污，折磨，最后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你觉得我们如果调头，并因为各种原因被延缓了归程的进度，这件事发生的概率会有多大。”
我敲打着方向盘，逼问道：“喂，说个数。。。”
“。。。一半。。。”在经过了短暂的思考后，安然不情愿的突出了这两个字。
一半么，她居然还对那帮人渣们抱有这么高的期待，愚蠢也得有个限度吧。
“一半！二分之一，你明白是什么概念么？你抛出一枚硬币，反面落地你姐姐就死了。更何况别说是二分之一，就算哪怕只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甚至是万分之一，只要有威胁到安馨安全的可能，你就应该去尽全力避免，哪怕到了现在，你难道还是没有明白现在到底处在怎样的世界中么？”
面对沉默不语的安然，我摇了摇头，调整自己这边的后视镜直到看不到远方耀眼的火光。
“如果回头，我们之后会遇到什么事情，你明白么？”
“我明。。。。”
“想好再说话！”我的怒吼让安然浑身颤抖，失态了，我深呼吸着，放松着攥着发青的手指。“拜托了，想好再说话。”我闭上眼，转过头，不在去看安然的神情。
“那些孩子都还那么小，她们大部分还只有十几岁，我们难道要就这样抛下他们不管么？”
“我说过了吧，在做出决定的时候，你要想的绝不是自己能做什么，而是自己在这么做后所面临的结果。”我指着来世的方向，向安然问道：“如果你真的从那样的火场里抢救出了一批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安然突然顿住了，但我并没有等待她的打算，自顾自地说道：“想不到了吧，我替你想，一，带他们回掠夺者营地，二，把他们安置在附近的安全的位置后离开，三，照看她们直到时机成熟，而这三种选择带来的结果，需要我为你一一解释么？”
这群年幼且毫无自卫能力的稚嫩生命，若是真带回了掠夺者的营地，恐怕只会落得比那些在爆炸中死去的孩子更悲惨的下场；安置他们后离开听起来可行，但先不论哪里还有长期安全的场所，把他们留在那里自生自灭和亲手杀死这些孩子又有何区别，至于最后的，保护那些孩子直到时机成熟，这看起来是个完美的选择，但这样安馨呢？我不耐的敲打着方向盘脑海里却不时回想起先前的画面。
“你是我们的英雄！”
我不是英雄，不配被称作英雄。真正的英雄永远是不计后果的帮助他人的，我没有那个本事。虽然没有明说，但在选择中，我已经把她刻意忽视的问题摆在了明面上——姐姐还是别人，她只能选择一个。
“。。。就算是狐狸姐姐死了也无所谓么？”安然低声嘟囔着，似乎仍然不愿妥协。可是狐狸么，我思索了一会，觉得没必要隐瞒，于是开口说道：“你要担心的不应该是狐狸的死。”
“可狐狸姐姐帮了我们啊，难道我们就要这样不管不顾的离开么？”安然突然靠近，紧紧握住了我放在挡位上的右手，“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我们回去吧，快点做完该做的再走也来得及。”
“你搞错了。”我将手从她手中抽出，似乎无法理解我话中蕴藏的含义，安然朝我不解的眨着眼睛。是么，你还不明白啊。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它顺着鼻腔缓缓吐出。“你要担心不应该是狐狸死了怎么办，应该是如果狐狸侥幸活了下来的话该怎么办。”
“…什么…为什么？”似乎是认为我在开玩笑，安然尽力的想露出微笑，但那副局促地样子无论如何看起来也不像笑容。
如果狐狸就这样死了，死于爆炸，死于火场，死于这次意外，那么我们与他们避难所的关系就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但，如果狐狸侥幸存活，恐怕她那无尽的怒火便需要交由我来承担了。我开口说道：“在都是熟人的集体里，一对陌生人突然加入，而在他们前脚离开后，后脚自己的避难所立刻便遭到了袭击。谁的嫌疑最大还需要我来解释么？倘若狐狸真的侥幸存活，下次再次见面，我们之间的关系必然是不死不休。明白了么？”
“怎么会这样,,,”安然无法接受的紧捂着自己的嘴，细微的声音从她的指缝中传出。“我们…被陷害了么？”
“或许吧，但那又如何？”我将全身的力量压在座椅上，放松着自己的身体：“就算是被陷害的又如何？你打算怎么像狐狸解释这一切？解释我们离开后立刻发生的爆炸不是我们干的，是你们队伍里那个救人无数待人友善的医生为了陷害我们所设计的，她会相信你么？别蠢了。”我本想再继续说下去，但看到安然痛苦的神情，最终还是没能在继续说下去。
“如果…如果我早点把这件事告诉你，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安然的身体向后倒去，还好我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从驾驶座探出身子拉住了她的手臂。“我又做了错事。。。”安然双眼无神地望着我，嘴里笑声的嘟囔着，“都是因为我。”
这个白痴。我用力将她拉入车内，强迫她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就算你及时告诉我，狐狸也绝不会相信只有短暂接触的我们的话。这不是你的错。”确认安然在座椅上坐稳后，我替她系上了安全带，继续说道：“况且，那个医生之所以选择引爆避难所，原因多半也因为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