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低下头,却又被粗暴的抬了起来。“睁开眼,看仔细了。”那声音命令般的在我耳边响起。“你不是想看么,好啊,给你看个够。这就是你的杰作,满意么?还要再笑两声么?”我的椅子被一脚踢倒,额头撞在地板上鲜血缓缓流出。“一半人,有整整一半的生命在你的精心设计下被埋进了地下。张灵,张灵,究竟是何种的豺狼之心,才能让你能毫不在意的将屠刀挥向那群孩子。”她抓住我的领口将我从地上拽起,狰狞的面孔唯有双眼如记忆中的那般清澈。望着这样的她,我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不是我做的....”沉默了许久,最终,我还是只说出了这一句话。仿佛戳中了狐狸的笑点,她松开了手,捂着自己的脸歇斯底里的狂笑了起来。
“张灵啊,张灵。”她温柔的握住了我的脖子,然后猛地攥紧,呼吸受限的不快感立刻让我挣扎了起来。“你在最后都把人当成傻子啊。在你来之前,我们从未遇到过除食物饮水短缺外的任何问题,而你前脚刚离开,后脚避难所就被人引爆了炸弹。如果不是你,又是谁,又能是谁?来啊,告诉我。你不是自诩聪慧过人么,在这铁证如山的情况下你又要怎样狡辩?”
狡辩么?算是吧。无论怎样合情合理引人共情的华丽辞藻,在没有证据支撑的情况下都与狡辩无异。更何况是在这种狐狸已然有了对我先入为主的仇恨的情况下,就算有简单的证据,想要为自己开脱一样难于登天。证据必须足够重量级,不仅是能够佐证我的无辜,更要确实的证明敌人的存在。如果狐狸能给我自证的时间,这一切恐怕都不是难事,但很显然,在目前的情况下,我毫不怀疑,一旦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她立刻将我就地处刑也并非没有可能。
而此时此刻,我立刻能拿出的证据,并且符合以上需求的,有么?记得当时我和安然提起过,如果狐狸活着,最好的结果就是再也不要相遇。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我们恐怕会被她永远的记恨吧。但如果,如果,我其实和安然一样,也在心底祈祷着这次重逢,祈祷着有朝一日能与狐狸再次相遇呢?这是个疯狂的想法,是过去的我绝不会思考的,绝不会期盼的,绝不会为之计划的。但我变了,被那股傻气所感染,变得多愁善感,变得软弱,变得会对这种被理性否定的未来制定计划。我变得愚钝了,但这救了我一命。
“看到你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狐狸。”不管她的反应,我继续说道:“证据在我上衣左边的口袋里,”
狐狸呆住了,我的反应显然是她始料未及的。但狐狸不愧是军人,很快便恢复了镇静。她把我的椅子抬起,将手伸进了我胸前的口袋。迟疑的握住了什么,她的手缓缓抽出,取出的正是在离去前交给我的通讯终端。
“...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她的手颤抖着,似乎感觉自己再一次蒙受了欺骗。但我很快便打消了她的疑虑。
“看通话记录。”
听到我的话,狐狸烦躁的打开终端,但只是翻了一下,她便呆住了。是的,终端只有一条通话记录,那是变故即将发生时,我试图警告而给她打的电话。
“在地下的时刻,你应当也明白了孟德林飞科特公司干的是怎样的肮脏勾当。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医生,他是从哪里得知的地下隐藏着机密区域?”
狐狸沉默的听完我的话,她点开那条通话记录,审阅般盯了许久,最后问道:“是谁接的,你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回答道:“我在带领你们下到地下的时候,就拜托过安然,让她去调查你们是从哪里得知这个防空洞的位置的。在地下的经历让我误认为这都是犀牛的计划。但在返程的路上,安然却告诉我调查的结果是王医生。我立刻就意识到你手下与公司有瓜葛的不止犀牛一人。我想要打电话警告你,但那时已经晚了。”我闭上双眼,回忆了片刻,说道:“当时的对话是这样的。‘通知狐狸赶紧控制住王医生,别犹豫。’他的回应则是‘张博士,难得以这种形式见面,你喜欢焰火么。’接着我便在高架上看到了爆炸。
“...你看到了...”狐狸低下头,身体颤抖着,然后猛地卡住了我的脖子“既然你看到了,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回来帮我啊?如果你也在,一定,一定还能救出更多的人...”她松开手,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如同野兽呼吸般的粗野抽泣声从她指缝间传出。
而我能给出的,也只有毫无人性的回答。“我不在现场,无法确定灾难发生到什么程度,无法确定你的生死;爆炸紧接在我的离开后,毫无疑问我就是第一嫌疑人,我没办法在失去理智的你们面前证明自己的无辜;就算前两个都做到,我救出了孩子们,在这之后呢,连你们这些专业士兵都没办法找到第二个安置他们的地方,我又能做到什么?更何况安馨还在掠夺者手里。我本就没得选择。”我低下头,理性至极的话语却无法让内心得到任何慰籍。最终,即便知道这是最肮脏,最恶心的手段,我依旧选择咬着牙,将报应化为了筹码:“我不是英雄,我没办法拯救所有人,我连自己也无法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