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冰冷的触感令人不适,半梦半醒的,我伸手向它抓去。但几乎瞬间我的手便被攥住了,紧接着的是熟悉的暴躁腔调。
“别碰。”
被迫清醒的我茫然地望着面前紧握着我手臂的狐狸,似乎是害怕我在半梦半醒间没听清楚,她再次强调道:“别碰你的脖子,听清了吧。”在看到我点头确认后,她才冷冷的甩开我的手,坐回了一旁的椅子上。
看她沉默的样子似乎是不打算说什么了,在等我发问么,或许平时我还会执拗的杀杀她的锐气,不过现在么,我没有时间啊。
一切便顺着她的意思来吧。
“我脖子上的是什么?”
“炸弹。”干脆利落的回答,倒也不算出乎我的意料,意识到我在等待着她的补充,狐狸继续说道:“倒计时是48小时,在此期间如果你擅自解除,亦或者我按下手里的起爆器,那个项圈里的微量炸药就会轻松截断你的脖子。哪怕是像你这样怪物,也没办法恢复这样的伤势吧。”
“或者?你想赌一赌?”她戏谑地笑着,笑声如破旧的风箱般嘶哑低沉。
至少我现在还活着,有着清醒的意识,这已经是一种奇迹了,没理由再奢求更多。“即使是最小额的筹码,也不是用来浪费的。”我活动着身体,确认着四肢的状态,“你想让我干什么。”
我的反问显然出乎狐狸的意料,她呆住了。也是,这种时候直接问这种问题好像确实不像个正常人,我应该先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对她的行为表示不理解和抗议,最后无奈认清现实,接受她的调度,这样的流程才能最大程度上的满足她的报复欲望。
哎,好麻烦啊。我在心底叹了口气,开始认真斟酌起话语来。
但在我开口之前,狐狸却先说话了。“你好像对此并不惊讶,怎么,这也被你算中了么?”
成见真是压在人内心的一座大山,或者说,她所受的创伤已经让她到了一种对我的一切都疑神疑鬼的地步了,真是麻烦,这种想要竭力表现得坚强,内心却脆弱胆怯的领袖才是真正的麻烦精。
想要速战速决,那便开诚布公吧。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打算说的话在心里简单整理下顺序,坐起身开口道。
“你想问的无非两点,一,为什么我在听到你说的话没有任何震惊,对你也没有任何负面情绪;二,我的计划究竟到了哪一不,目的是什么。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很简单。”
“一,你有理由恨我,杀我,或者说,目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理由恨我,想杀我,这很正常,但既然你选择给我带上了炸弹,而不是像先前直接一枪崩了我,这就足够说明你还用得上我,你已经变相饶了我一命了,我没有任何恨你的理由。”不过说到底,作为罪魁祸首之一,我也没资格去怨恨任何人就是了。
“二,我的计划。说句实在话,如果按照原来的预想,我应该和安然安馨她们在某个安全的地方静静等着这场灾难的结束。但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显然我的计划早就失败了。对我来说,目前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从你手里活下来,至于你是否愿意相信我,帮我一把,那些都是要在确保性命无忧之后再做的。”我顿了顿,重新问道:“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狐狸呆住了,她低着头浑身颤抖着,仿佛在全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在经历了短暂但又难熬的几分钟沉默后,她才咬着牙,从口中挤出半句话。
“你这怪物...”
烦躁。
无名火在我心头燃起。明明已经告诉过她我时间紧迫,像这样没有营养的话究竟还要说多少才能进入正题。安然和安馨在面具人的手里目前生死未卜,先前一路上被我当作累赘的受伤女孩为何又会突然反水再反水,她是受了谁的指派,面具人的目的既然是找我复仇,这三番五次的有意放水又是何意,他到底打算以何种手段,何种方式,来向我宣泄他那积压在心头的滔天怒火,我所做的,从那天开始,每一个决策,是不是都走错了方向。长期被我刻意忽视的问题此刻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对未来的恐惧压得我难以喘息。而即使哪怕是这一刻,狐狸仍在喋喋不休的抱怨着,说着“你这个疯子,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情感一类的废话。”
于是我彻底暴怒了。
处于混乱的狐狸全然没料到一个重伤员能有如此灵敏的身手,我的突袭令她猝不及防。狐狸刚将手伸向腰间的武器,我便已然握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这个话题到底有没有完!”巨大的压力让我濒临崩溃,我握着狐狸的脖子,向她歇斯底里的发泄着情绪:“没错,我是疯子,我是怪物,我没有一点情感,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满意么?不满意的话究竟要什么样的回答才能慰忌到你啊?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我的声音吸引了门外的看守,他急迫的冲进房间。看到自己的队长被我这般欺负,他立刻举起枪,打开保险指向了我,但下一秒他的动作便停住了。手枪被突兀的顶在他的后脑上,握着枪的女孩一边嚼着手里的油条,一边若无其事的向我挥着手,示意我继续。
这种情况下还怎么继续,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我叹了口气,松开了手。狐狸顺着墙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竟然敢,”缓过气来的狐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将手伸向了腰间的武器,但她显然扑了个空。我回过头,从床上拿起先前顺手卸下的手枪,打开保险递到了她的手中。
狐狸怔怔的望着我,似乎不明白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杀人这种事也要我教么,真麻烦。我将她的手指塞进扳机,握着她的手臂,将枪口顶在了我的头上。
“现在我告诉你,一切就是我的阴谋,是我亲手设置了炸药,炸毁了你的避难所,害死了你保护的孩子,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单纯的看你们不爽,这就是事实。”我握紧她的手臂,再次往我的额头上用力的顶了顶。“现在能杀了我么?”
狐狸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她的手颤抖着想要逃离,但我紧握着不给她机会。“你还在犹豫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复仇。现在罪魁祸首就在你面前,你只需要扣动扳机,他就会死,很简单不是么?”望着依旧犹豫不决的她,我怒骂道:“你还在犹豫什么?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么?我杀了你认识的所有人,更是将屠刀伸向了你保护的孩子,你的战友因我而死,家人因我而下落不明,你现在只需要勾勾手指就能报仇,还有任何犹豫的理由么?”
“啊!”我的话语终于是勾起狐狸的愤怒,她死死的盯着我,用力将枪口顶了上来,然后,
扣动了扳机。
“嗡。”剧烈的耳鸣让我有些目眩,右脸颊湿湿的,随手一抹,指尖便沾染上了刺眼的红色。鼓膜被震破了么,我有些不适的拍了拍右耳,确实是听不见声音了,看来我的判断没错。
我低下头,狐狸正浑身颤抖的跪坐在地上,手枪被随意的丢在一旁。最后一刻狐狸终究还是偏转了枪口,除了被枪声震破的鼓膜,我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又赌赢了,如果这也算赌博的话。
“我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我坐在床上,俯视着低声啜泣的狐狸。“抱着这样天真的态度,你是如何挣扎着活到今天的。令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