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抱歉,和印雪小姐现在还处于深度昏迷当中。”
秉医生用指纹锁他背后的专属病房的大门。病房很小,除了能容纳一张床和必要的医疗器械储藏柜以外,并没有多余的空间。
印雪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浑身插满了医疗用的器械,戴着厚重的呼吸器,身旁的心跳检测仪不时发出“滴滴滴”的检测声。眼前这位留着银色长发的少女便是我的姐姐,可悲的是我此刻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关于她的记忆。弥留下来的也只有那个世界的她,也就是关于黑之狂将的些许记忆了。
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这些宝贵的记忆呢?也对,记忆早就被印雪姐删掉了······我此刻仅有的认知也只有她是我姐姐这一点了。
“姐姐······这么叫她她也听不见吧?”
“不,印雪是特殊的。虽然我也说不清是啥原理……但是她应该是听得见的。她的身体虽然处于极度的虚弱状态,但是感知系统却还是完整存在并运作着的。就我的经验来说,昏迷和感知并存的例子真的很少见。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她在做一个很浅的梦,知道周围的一切却怎么也醒不来。”
“原来如此,姐姐她听得到的啊。”
我有些为难地皱眉道,
“不知道她在听到我的声音以后会怎样想呢?”
会怎样想?是啊,我也一直在想如果你真的前来见我的话,我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你。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个答案。
所以······
画面变白了,就在印雪姐的话语响彻我脑海的那一刻,我被传送到了真个纯白的世界当中。我很熟悉这个白色的,如同梦境一般的地方,却也无论如何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个世界。
这儿到底是哪儿,前一秒我明明还身处医院的,这一秒,我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你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
印雪姐就站在不远处,我却始终无法触及的地方。她穿着纯白色的礼服,仿佛能融入背景一样。
她见到了我,不禁苦笑起来,
“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了吧?”
“如果不是被印雪姐你消除了记忆的话,倒真不是第一次。”
“印雪姐······”
印雪姐对我用的这个称呼若有所思,
“你以前从来都是叫我‘雪子学姐’的,这次,终于用上了真名啊。”
“是嘛?”
我当然想不起来那一段时光。
“我把你脑海中那些关于我的存在全部投射到钟离梓身上了,为了让你更加熟悉这位你从未见过的学姐,我特地让她用‘夏梓’的名字称呼自己——毕竟你在那个世界当中是认识那个世界的钟离梓的,也就是黑之弓士·夏梓。当然,我也把夏梓的记忆告诉给了钟离梓,这样至少不会穿帮。”
印雪姐说到这儿不禁摇了摇头,
“这些掩盖虽然都是完美的,但还是被你发现了。”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你啊。虽然你可能永远不想忘掉我,但是姐姐我真的活不久了。我这辈子啥都能接受,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我会因为自身原因伤害弟弟这一点。所以与其让你看着我慢慢逝去,不如直接让你忘记我来得好。这样对我们都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就算这是畸形的幸福,也只是对姐姐单方面来说的幸福吧!”
“忘掉我有这么困难吗?”
“当然有啊!”
我愤愤地吼道,
“因为无论记忆怎么篡改,无论他人如何阻碍,印雪姐终究是我无可替代的亲人啊!我不想忘掉印雪姐!我也不想看到印雪姐为了我的幸福付出那么多!因为忘却,根本不是我们两个所能共有的幸福的方式啊!”
“忘掉姐姐来忘掉悲伤这种事,根本不能让我感到幸福,只会让我感到空虚啊!”
印雪姐没有回答,她只是低下了头,黑着脸沉默着。
“而且姐姐你真的会因此感到幸福吗?”
“······当然,不让你为我而悲伤是我身为姐姐无论如何都要做的职责。”
“姐姐,你在哭哦。”
“诶?”
印雪姐呆呆地站在原地,两行泪痕早已划开,
“为什么?我明明从最开始就告诫自己要和你保持距离了,我也因此断绝了你与我之间的姐弟称呼。可是为什么我······”
“是啊,是这样啊,我也骗不了自己啊。就算我已经知道了我活不久这个事实,但我还是打从心底放不下你啊。也许你真的一辈子都认不出我之后,我也会牵挂着你吧。”
“但是。已经太晚了,和贺。”
姐姐突然对我伸出了左手,之后我不知为何,像是被她的掌心吸纳了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向着她的方向缓缓走去,
“印雪姐,你到底要做什么!”
“当然是再一次清除你的记忆啦!直到我死之前,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想起我的。”
印雪姐的泪水随着她狠狠的语气,洒落在洁白的世界中,
“这股神核的诅咒给了我在这个世界操控魔法的权利。因此,我有无数次机会消除你的记忆!”
我感受到越是接近印雪姐,脑袋中传来的痛楚便越来越强烈。姐姐的话显然不是假的,她真的打算再次消除我的记忆,让一切再次为零。然而我却控制不住姐姐手掌心传来的吸力,根本没办法停下脚步。
记忆在被吸出,一切的记忆都再一次地被吸出,再一次地被消除,我好不容易想起的姐姐的存在,也会因为此而慢慢淡化,终将不存的吧?
那些有关于姐姐的记忆都会再一次的消失。
是啊,再一次······我想起来了。
我的姐姐,那位名为和印雪的姐姐——我平常时常叫她“雪子学姐”;我的写作和厨艺永远比不过她;为了我,她放弃了一切,甚至想要抹去自己的存在;为了她,我也曾闯入赫尔薇儿的世界,冒死与武士九方白夜作战。
“放弃吧,印雪,他已经想起来了。”
玖华月小姐突然拉住了正在被姐姐吸走的我的右手。
“玖华月小姐,为什么要阻止我!”
“为什么要阻止你?”
玖华月一把把我拉到了她的身后,
“理由不要太简单。大人阻止小鬼头犯错有什么不对的?”
“犯错?我也不想这么做啊!可是,现实中的我该如何向和贺道别,这点你们根本不会明白!”
印雪姐突然举起了右手,并且一个巨大的红莲魔球在她的手上方瞬间出现。她猛地挥舞着手臂,魔球便朝着玖华月小姐所在的方向砸去。
只见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魔球被劈成了两半,在我们身前散开。
那是赫尔薇儿的杰作,此刻她只是穿着一套黑色的便衣,持着一把黑色的圣剑,站到了我们身前。
“赫尔薇儿,连你都要妨碍我吗?”
“雪子阁下。那个世界的你,布伦希尔德阁下,是我的导师没有错。但是这个世界的你并没有我年长,因此在下并不认为在下的行为是在冒犯。倒不如说‘纠正’更为恰当。”
赫尔薇儿说着渐渐走近了我,她对我低声嘟哝了一句,
“和贺阁下,在这个世界中我和玖华月大人并不能接近雪子阁下,一切都只能看你了。”
“我该怎么做?”
此刻接近印雪姐无异于主动让她消除我的记忆。
“这个问你自己去,老娘在这个世界可久待不了,也干涉不了你们姐弟之间的情感。一切还都是要看你自己的,当然,你要放弃离开这儿也不是不可以。老娘和赫尔薇儿现在就能把你从印雪的病房带走。”
玖华月小姐耸了耸肩,无奈地回答道。
我当然选择摇头,
“不,我要试试看,哪怕记忆因此而消除也没关系!”
“那就去吧,和贺阁下。”
赫尔薇儿回过头来向我点头道,
“我会在我能移动的范围中尽可能地守护好你的。请务必代我还下这份我曾欠下的,雪子阁下的恩情。”
此刻······也只能上了吧?
我咆哮着站了起来,拼尽所有的力气向着印雪姐姐所在的方向冲去。姐姐见状直接用左手对准着我,想要把我尽快吸近她的可控范围内。不过这招显然是不管用的,玖华月小姐会在同时刻干扰着姐姐左手的吸引力,最后姐姐不得不连扔出三个魔球,好阻断玖华月小姐的干扰魔法。
姐姐显然是成功了,一阵怒火后,玖华月小姐早已倒在了地上。然而此刻我与她的距离,也接近到了不到五十米。姐姐便再次伸出了左手,想要趁机吸引我并且吸收我的记忆。然而挡在我身前的赫尔薇儿替我顶住了那股神奇的吸力。
“和贺阁下!”
“拜托了,笨蛋剑圣!”
笨蛋剑圣······对啊,这是我一直吐槽赫尔薇儿的外号,我下意识地就吼了出来。赫尔薇儿见状先是一阵惊讶,然后便是一阵欣慰的微笑,再接着,便是一阵高分贝的咆哮。这个距离,身为剑圣的她完全可以把我给扔出去!
姐姐当然没有想到我会从空中袭来,等到她意识到了我与她的距离的时候。
我早已紧紧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