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被血缘所选中是偶然,但是亲人之间的情感终不可断的事实却是必然的。
而其原因并不和任何有关,有关的只是······
一小撮不肯放弃的执念罢了。
进入深渊之中的我只能任由莫名的钟离操纵着自己下坠。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岩壁,没有同我一样坠落的障碍物,当然也没有底部。我就一直在这儿坠落着,只能感觉到阴风越吹越烈,到最后我慢慢习惯了这样的坠落,也慢慢习惯了迎面而来的寒风。
仅有的光亮消失在了一瞬,我已经找不到去往姐姐心里深处的道路了,换言之我现在已经死了,死在了这永无止境的坠落中,任由冲击力平衡着我的速度,也等待着我的灵魂在这儿腐朽。
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似乎我赌失败了呢。
对不起啊,印雪姐。我赌了无数次的命,最终就输在了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上了。
对不起,印雪姐,我已经失败了。
渐渐地,内心的情感幻化出了各种分支,有后悔,有绝望,有不甘,又有些难受。
我已经坠落了多久了?也许两个小时了吧,也也许有一天了吧?对不起我没有戴手表,即使带了在这个纯粹黑暗的世界中也看不见,不,就算知道了自己所呆的时间也是无济于事的。我不知道最后我会怎么样,会不会像一颗永恒的石子一样放弃思考,会不会在风的猛吹下消失殆尽。
我试着闭上眼睛,消除自己心中的那些复杂的情感,也试着在这个不存在光明的世界中幻想出光的存在。作为一个恋爱类的轻小说家,我已经习惯了脑内思考,习惯了在脑中构建剧情的蓝图,习惯了幻想着自己的主角经历一场场事件,最后走向结局。幻想着金色的蝴蝶停在我的指尖,用微弱的光芒······
“金色的蝴蝶!?”
光!光芒落在了我的指尖上,那是金色的蝴蝶,尽管这些微弱的荧光不足以撕裂黑暗,却在久不见光的我面前格外地刺眼。
光芒连成了一条线,直接将我和彼方的一点连接在了一起。接着光芒又像是牵着我的手一般,把我从地狱中拉了过去。我当然乐意过去,久违的光明带给了我无尽的希望,于是我便顺着光的细线飘了过去。
然而那条线却越来越细,尽头前又是一片黑暗。我手中的光线也不断地消逝着,直到最后,我再一次失去了光,且感受到了可怕的引力拉我下坠。
更为绝望的是,我感受到了坠落的实感。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倒在了一片白色水晶的丛林之中。看似冰冷的水晶之地却一点温度的实感都没有,倒是这晃眼的白光让我好久都睁不开眼睛。
我怎么会到这种奇怪的地方的——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熟悉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路,那种伴随着铠甲摩擦声的脚步我是再熟悉不过了。
“赫尔薇儿!?”
对,是赫尔薇儿!只不过不是那位与我告白了的赫尔薇儿,而是另一位,浑身贴着碎铠,闭着眼睛无法睁开的赫尔薇儿。
“是,和贺阁下,真是千钧一发呢。虽然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你终于找到这儿了呢。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赫尔薇儿,是你引导我来的这儿吗?”
赫尔薇儿干脆地摇了摇头,叹道,
“带和贺阁下来到此处的并不是在下,而是和贺阁下你自己。”
“我自己?”
“是的,在下只不过是依靠着附身于你的那些神核之力将那个物件找到了而已。”
赫尔薇儿指着我正在发亮的胸口,那金色的光芒正是刚刚的那些金色蝴蝶的光芒。我感到胸前突然多了一阵奇妙的感觉。
我从口袋中一掏,那枚雪花式样的发卡从口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所经之处还残留着金色的粉尘。再接着当我收回手的时候,口袋也神奇地消失了,只留下那一枚发卡还发着金光。
“姐姐给我的发卡······姐姐也有相同地一枚!所以是它将我引导到这个地方的吗!”
“是的,这是和贺阁下与雪子阁下的羁绊所在,也是它为和贺阁下创造了一个奇迹。但它也仅限是将你和贺阁下引导到这儿来了罢了,之后能不能找到雪子阁下还是另外一回事。”
我捡起了珍贵的发卡,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对着眼前紧闭双眼的赫尔薇儿摇头道,
“谢谢,赫尔薇儿。”
“不,这不过也是······”
“不仅是我和印雪姐的联系,也是我和你之间的联系啊。”
我走进了那位赫尔薇儿,将手中的发卡轻轻戴在她的头上,然后顺势紧紧地抱住了她,
“谢谢,赫尔薇儿,我因你而得救了,果然向你告白是没有错的。”
赫尔薇儿惊讶地张开了嘴,接着她又微微笑了起来,
“这句话还是留给梦境世界之外的那位‘我’去说吧。”
“然后和贺阁下肯定也能听到那位赫尔薇儿对你说‘我感到幸福’的,这是身为黑之剑圣的我们,第一次感受到恋爱的乐趣啊。”
赫尔薇儿一直站在我的背后,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水晶丛林看不见的地方,我都能看到她幸福地在笑着。虽然我一开始并不认为与她的相遇有多么美好,但是现在我却能确确实实地说出她能与我的相遇是件幸福的事。
那么,接下来姐姐会在何处呢?
我穿梭着这无尽的水晶丛林,凭借着感觉寻找着姐姐的踪影。有的时候我还能看见姐姐记忆中的那些杂物——那块野猪的皮真的就挂在水晶树枝头的一个分叉上;那条蓝白胖次则被水晶的树苗刺在尖头,就像一顶旗帜一样;还有一些人物——那位粉色头发的少女正是我笔下的一位女主角“桃”,那也是姐姐曾用心刻画过的角色啊。
我顺着这些记忆的线索越走越快,不多久,那把黑之狂将布伦希尔德使用的巨剑也出现在了水晶树的树桩上,我隐约还能看到布伦希尔德正持着巨剑的一柄,威武地看着我,并向我点头示意道。她还顺便指了指一个方向,替我指明了道路。
姐姐就在那个方向的尽头吧!
这么想着的我越走越快,直到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快了,姐姐就在那棵树的尽头,就在那个白色梦境的尽头!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清楚,之前黑暗世界的绝望也随其抛之脑后,我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最后视线的一角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那个白色的身影和那枚熟悉的银发上的雪花发卡。
这个背影越来越近了,我为了夺回这个背影,跨过了一个次元,突破了一位神明,死守了一个梦境,堕入了一个地狱,此刻又奔波到了熟悉的记忆之中。
那个身影的银发随风轻拂着,直到我和她只有十米不到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注意到了背后的我的存在。
我直接冲了上去,脸狠狠地撞在了印雪姐的后背上。我紧紧地抱住了姐姐——这次不再是幻影,姐姐也不再会消失,不再会失去自己不该失去的一切,而我也不再会失去,不再会为她而哭泣。
所以,这是最后一回。
让我哭吧,让我展现一下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如此依赖姐姐理由吧。
“姐姐,求你了!我是不可能离开你的,所以请别在消失了啊!”
多么难看的场面啊,又是啜泣,又是流泪的我根本不像是一个坚强的主角,倒更像是一个只会撒娇的弟弟。
姐姐先是一阵惊讶,然后则是展露出了那欣慰的笑容,
“这是姐姐第几次想要让你好好过日子了啊?你这家伙根本长不大啊,明明姐姐不在也是可以的,为什么一次次都要这样歇斯底里地冲到我面前,狠狠地抱住我?你这家伙姐控过头了吧?”
“我不管,我无论如何都要夺回姐姐!”
“明明放下这份亲情你就不用一次次深入险境了,为什么你还是会这么做?”
姐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愚蠢的弟弟哟,你是有多么离不开姐姐我啊?”
“莫非你真的喜欢姐姐啊,能做出这种行为的基本就是变态了哦?”
“就算你再怎么说,我也是肯定不会放手的!”
“傻孩子,别勒那么紧,这次我可不会再消失了,不,就算我想消失也做不到了。”
姐姐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你就这么抱着吧,姐姐我也好久没有抱你了,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吧。”
接着她突然向后看去,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依旧在黑着脸哭泣,姐姐知道他太害怕再次失去了,其实姐姐也知道她自己也害怕自己再次消失了,
“谢谢,和贺,谢谢你能这样找到我。”
“姐姐,回去吧?”
“恩,回去吧。梓也好,久月也好,编辑他们也好,都在等我们回去吧。”
接着姐姐突然转头坏笑道,
“我那蠢弟弟还有个不成熟的恋人等着他呢。”
那是盛夏快结束的一个月发生的故事。
故事的内容总结起来却意外地简单。
一位失去了一切的弟弟夺回了他失去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