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受迫害妄想症,一是因为他很清楚这里关的都是什么人,二是狱长副狱长,乃至老狱卒这些人众口一词的要贺才仁注意他们,正所谓三人成虎,这么多友好提醒,让人不得不防。
“剩菜也是好东西啊。”何筑基坐在贺才仁对面感慨:“我们都吃不上呢。”
“也没什么了。”贺才仁发现了两点,一是他看来打算和自己好好聊聊的样子,不然也不会坐到对面,而且他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表情上却没有任何羡慕的意思,看来他并不羡慕剩菜,这可能是因为他很有尊严。
“你的衣服是怎么来的?”何筑基当然注意到了贺才仁身上的衣服:“别人送的?”
“不是,是我捡的。”贺才仁当然得这样回答:“不知道是谁扔的,我就拿来穿了,谢天谢地没人阻止。”
“这个衣服会被扔?”何筑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衣服:“绸布的,比那些狱卒的衣服要好多了。”
“这个……”贺才仁竟然一时语塞,他突然想起这衣服还真是昂贵的丝绸制品,比狱卒的那些粗布衣服要好很多,可是一向细心的他居然没有发现!
看来是在书院的那一段富足的生活让他有点忽视了衣服的问题,对这方面迟钝了,而现在面临何筑基的提问,他情急之中想出办法来回答:“其实这是死人的衣服,狱卒们都嫌晦气,所以我就拿到手了。”
“你不害怕吗?”何筑基不解的问着,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对贺才仁衣服的厌恶感觉。
“不害怕。”贺才仁果断的回答:“虽然死人穿过的衣服确实有点让人没法坦然了,但是对于我这样连御寒的衣服都没有的人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宝贝,毕竟在冻死的危险面前,这个问题算不上什么。”
“兄弟真是有魄力呢。”何筑基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没什么值得夸奖的。”贺才仁小声的回答,死人衣服这件事情其实不算是他编的,在冲老狱卒那里听说狱长有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儿子死了之后,他就开始注意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这个衣服虽然跟新的差不多,但是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有些穿过的痕迹,那就说明这有可能是狱长把他儿子的衣服给拿来了,不过贺才仁的反应就像是之前说的那样,有衣服穿就很好了,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挑三拣四。
“还有你至少在外面,能吹吹风,晒晒太阳什么的,我们可是想都别想呢。”何筑基在这个方面倒是很不遮掩他的羡慕之意,看来外面的生活,哪怕不是那么自由的,都会有足够的吸引力,至少比这垃圾箱似得牢房好。
“你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闲谈吗?”贺才仁没想和这个人多说,他挑明了问题。
“说的也是呢。”何筑基也没再闪避这个话题,而是直接就回答了:“对于能出去的你来说,外面的事情真是富有吸引力的,有啥新闻吗?”
“这个我不知道。”贺才仁冷冷的回应,他不打算理会这个话题,而是把话说得更明白:“抱歉,我没法帮你出去干活,这点我很遗憾。”
“啊,这样啊。”贺才仁都挑的那么清楚了,何筑基也就没法再说什么:“抱歉,兄弟,我是不是给你造成什么困扰了?”
“没有。”贺才仁回答:“我只是想在这里先安静的待着,至于其他的事情不应该我来思考,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人物。”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麻烦兄弟你了呢。”何筑基礼貌的笑着:“不过我还是想说一下,如果兄弟你有心帮我的忙的话,我保证将来会有重谢。”
“那个……”听了这话之后贺才仁赶紧压低了声音:“你该不会是想要出去吧?”
“是的。”何筑基毫不遮掩,虽然他也压低了声音。
贺才仁不禁有一点想要吐槽的冲动,但是他还是尽量压低声音说:“在这里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出去吧。”
“敢于挑战困难才是男儿本色嘛。”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何筑基完全没有任何软弱和迟疑的意思,反而透露出一股男人的气势。
“连我这样的你都要争取吗?”不过贺才仁的态度却是敬而远之,タ不打算接近这个人。
“我不会随便牵扯别人的。”何筑基坚定的说:“就像是我说的,如果你肯帮忙的话,之后必有重谢。”
“你是不是太心急了。”贺才仁一点都没有往帮忙和重谢上想,他顾忌的是别的:“我才跟您说了几句话?您就这样跟我说这些事情,是不是太唐突了?”
“你会迟疑真是让我吃惊啊。”何筑基没有任何吃惊的样子:“难道你对重谢不感兴趣吗?”
“是啊。”之前已经有人提醒过了,这牢房里有很多罪大恶极的人,所以早就有了心里准备的贺才仁也是拒绝的轻车熟路:“钱是一回事,有没有命去花也是一回事。”
“想在世上好好的生活下去,没有钱还是没办法的吧。”何筑基却又开始诱惑他:“我就直说了,我能给的钱绝对不少,一百两黄金你说怎么样?”
一百两黄金?这只是贺才仁前一段时间就赚到的数量,抱歉虽然他知道民间疾苦,但是这些黄金对他还真的无法造成吸引了,更别说干这种卖命的事情了:“抱歉,我不缺钱。”
“是兄弟觉得我小气了?”何筑基看上去很阔绰的样子:“那么我就出……”
“那个。”贺才仁打断他的话:“您是不是因为刑期邻近而着急了?”
贺才仁是知道这个人的底细的。
对于这间牢房来说,关进来的人往往会有非常长的刑期或者直接就说终身监禁,而这里的生存坏境又是乱的让人恨不得获得蟑螂的生存能力,所以在这里基本就不要想着可以站着出去。
不过还是有一种方式的,但是那其实算不上是出去。
这个方式就是处决,有些犯人因为罪行的关系需要被处以死刑,这个刑罚也可以在牢房就地进行,但是有些囚犯由于罪行太重的关系需要被当众处决以示天下,所以就得送到外面去,只不过这算不上是自由了。
而在贺才仁面前的何筑基就是这样一种情况,名策上很明显的写着,他将于冬月初四在王城当众处决。
而今天已经是九月廿二了,还剩下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任谁在这个时候都不会坐得住的吧,当然得想尽办法来保住自己的命。
“你怎么知道?”何筑基那一直很沉稳的脸在这个时候吃惊了起来。
“这个。”贺才仁拿出了名策给他看,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这样啊,你知道了。”何筑基在短暂的失态之后就迅速的恢复了:“兄弟你怎么拿到名策的?”
“垃圾堆里捡到的。”贺才仁随口回答:“这算是某种优势吧。”
“你说的没错。”何筑基也没有再隐瞒:“我和我的结义兄弟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被那帮狗官砍了,所以我急着想要找出去的办法。”
结义兄弟?贺才仁虽然对这点抱有疑问但是并不打算多问,而是说:“很抱歉,我不是不能理解你的苦衷了,但是我就是没法帮你,请不要再找我了。”
“兄弟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不打扰了。”何筑基并没有怎么失望的样子,他客气的离开:“抱歉,兄弟,打扰你了。”
“那个……”贺才仁突然忍不住问了,尽管他自己很不认同这样的做法,但是好奇心在这个时候却占了上风:“真难想象你是这样有气度的人呢。”
“兄弟你的意思莫非是?”何筑基注意到了名策上的内容,料想贺才仁可能是因为这个才产生了对他的误解:“以为我是一个杀人狂了?”
“当然不是。”贺才仁说:“只是对这个有点好奇了,毕竟这个地方可是会把没罪的人塞进来的呢。”
“我能保证我不是上面说的那种人。”何筑基对此很坦然:“是官府害我在先。”
“这是什么情况?”贺才仁一时半会有点摸不着头脑,被官府害?这会是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何筑基再次在贺才仁面前坐定,心平气和的讲述了起来:“我和另外两位结成了结义兄弟,在王城北侧的平和城相依为命,我还在那里当了个小官,生活也算是富足。”
贺才仁知道这应该是有什么故事,所以就安静的听。
“我的二弟三弟。”何筑基指着四层的另一边,借住并不明亮的火光可以看到那边有两个人在看向这边:“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有我带着,也没有什么困难,我本来以为就可以这样平静的度过一生呢,结果有事发生了。”
贺才仁点头示意他在听,何筑基就继续讲了下去:“有一天我的三弟去和他喜欢的女人幽会的时候,被一个大官家的公子哥给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