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才仁仿佛从噩梦中惊醒。
但是眼前的事情证实他还在噩梦之中。
他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像烂麻袋一样粗糙的编织物,散发着浓重的霉味。
右手突然发出剧痛,抬起来看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精密复杂的刻印被一个巨大狰狞的叉形伤疤给割裂。
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在被抓的时候第一个想的就是逃跑,但是抓他的人好像是看破了他的想法似得,用烙铁把刻印给毁了。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贺才仁只记得当时他感觉到了钻心的剧痛,然后就进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一直到了这里。
这里好像是一座监狱,因为有着高大的铁门和带着铁丝网的围墙,贺才仁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牢房,在少数火把发出昏暗的光芒之下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像是礼堂一样大的圆厅,形状像是倒扣的碗,中间有像是小山一样的垃圾堆,周边密密麻麻的分布着马蜂窝一样的洞口,每个洞里都好像是住着人,在昏暗中只露出了一只只暗淡的眼珠。
这里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气味,甚至不能察觉这气味来自哪里,仿佛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肮脏的才会散发出这种气味。
“这是哪里?”和贺才仁一起来的还有三个人,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有人已经忍不住在呕吐。
“调查院的特设监狱。”一个络腮胡无力的说:“世界上最烂最差的监狱,听说这里没有谁的身上不是背人命的。”
话音刚落就有一声落雷在头顶炸响,借住亮光贺才仁看清了一些洞里人的脸,一眼就让他吓坏了,头发像是要全都竖起来,因为那些人看上去根本就不是人,活像是在土里埋了半个月又挖出来的死尸。
“听着!”这个时候他们后面的狱卒关上了门,冲着他们大吼着:“找个地方窝着去吧,不许胡闹,不然就宰了你们。”
他吼完就锁门离开了,仿佛这里的都是不值得浪费哪怕一眨眼的时间。
贺才仁他们四人初来乍到,除了无知之外对这里还没有任何的了解。
但是他们本能的感觉到这里非常危险,本能的抱团,相互紧挨着在大厅底部徘徊。
贺才仁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小动物。
是的,小时候他家曾经养了一只宠物猫,那只猫刚刚来的时候才刚刚满月,陌生的环境把这个小家伙给吓坏了,躲在角落里咪咪的叫,勉强出来的时候也是非常警觉的,眼里充满了对各处的警惕,仿佛哪里都藏着足以致命的怪物。
现在的贺才仁他们就是这样,蹑手蹑脚的走着,生怕弄出什么响动,警惕的注视着每一个洞口。
和那只猫不一样,他们可是清楚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类,防备在这个时候变得非常重要。
上方开始传来悉悉碎碎的声音,洞里的人在小声的交谈些什么,但是这些交谈加剧了他们的心虚和恐惧。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四人中最精瘦的那个人进了一个土洞,贺才仁跟着往里面去,发现这里很潮湿,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明显能感觉到有很多虫子,但是在这种气氛下他们迫切想要找一个不会被看到的地方。
“你做了什么?”进了洞里之后,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知底,首先发问的还是络腮胡子。
“做了什么?”那个瘦子一下还没明白。
“我是说你犯了什么事情被抓来这里的?”
在络腮胡提醒之后,瘦子才明白:“我是,偷了一个调查官的钱包。”
“偷钱包值得进这里?”络腮胡显然不信。
“应该是的。”瘦子骚了搔脑门:“可我是在那个调查官和情妇偷情的时候偷的,我害得他被那情妇的丈夫抓住暴打。”
“难怪。”络腮胡问了下一个:“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人是一个刀疤脸,看似面向凶恶但是四人里就属他流的汗最多,喘气也最凶,可他的回答却是反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个记者。”络腮胡回答:“我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调查官的受贿现场,想报道呢就被抓来了。”
“你不要命了!”刀疤脸立即发起抖来:“他们的事情你也敢报道?”
“我不怕他们,我只信任正义。”络腮胡坚定的回答,他很像是电影里的正派人员。
“可是你进来了。”刀疤脸却对络腮胡嗤之以鼻:“你的正义在哪呢?”
“我有外面的同僚在帮我追踪这件事情,只要这是曝光了我就能出去了。”络腮胡不耐烦的回答:“现在该你说了”
“我欠了一个调查官的高利贷,他逼我太紧我就杀了他。”刀疤脸说着还咬了咬牙。
听到杀人,贺才仁和瘦子都有些头皮发麻,只有络腮胡不为所动:“那应该不至于来这里吧,不是该走正常的法律程序吗?”
贺才仁知道这点,在这里杀人是很重的罪,那么这个人应该被审判之后执行死刑,不应该来这里。
“是不应该,但是我就是来了。”刀疤脸狰狞的笑了一下,然后就咬牙发了个狠,那本来就不平常的脸顿时狰狞无比:“我本来想做隐蔽一点的,但是他儿子看到了,我就只好把他全家杀了,结果我清理尸体浪费了太多时间,被捕快给抓了,那个调查官的爹是个高官,觉得我就这么就死了太不解气,就把我送到这里来,说是要让我生不如死。”
“都杀了,你也太狠了。”瘦子不由得远离了他一点。
“就是狠。”刀疤脸居然在笑,脸几乎都扭曲变形了:“现在想想真是值了,我一个换他们全部!哈哈哈!”
贺才仁感觉这个人的罪行应该是最适合来到这里的人,但是按照正规程序他却是最不该来这里的人。
“你呢,孩子。”由于都要介绍,贺才仁无可避免的被轮到了,因为络腮胡不想再搭理刀疤脸,所以想让他岔开话题。
“我不知道。”贺才仁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来这里,因为没人告诉他。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会作奸犯科的。”络腮胡借住昏暗的光线仔细的查看贺才仁的脸:“是不是得罪了大人物?”
“好像是的。”贺才仁不确定他得罪了没有,他只知道自己和大人物有过交集。
“什么等级的?”络腮胡问着:“至少得罪五品以上才能到这里来。”
瘦子不解的问:“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五品以上才会有权利往这里送。”络腮胡解释着就问贺才仁:“说说吧,要是叫不出品级,说名字也行。”
“如果是知道的话。”贺才仁想了想,除了国公之外他还真的,不认识什么其他等级的存在,所以就回答:“好像是国公吧。”
“你是最应该到这里来的人。”络腮胡愣了一下之后才回答,声音都有些颤抖。
伴随着这颤抖的,是那三人不由自主的与贺才仁拉开的距离,仿佛他身上有什么致命的病菌。
贺才仁愣了一下,随即问到:“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这个国家最不可以招惹的人。”说来奇怪,之前明明坚信正义,认为自己会无辜的络腮胡在国公这件事情上居然没有一点勇气的样子。
“喂,你们是新来的?”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从洞口往里面伸头。
由于警惕的关系,洞里的四人立即远离了洞口,警觉的看着来人。
“别怕。”借住昏暗的光亮,贺才仁看到那人的脸,和刚刚看到的不太一样,感觉是挺和善的一个人,他对里面说:“我没有恶意。”
“你来做什么?”四人中最胆小的瘦子立马被吓到了。
“其实是这样的。”那人友善对他们说:“我们想要帮你们?”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慈祥的爷爷,但即使是这样仍然无法消除四人的戒心:“你要帮什么?”
“是这样的。”这人突然小声说:“其实我们在准备越狱,今天下大雨正是好机会,我们现在就走,你们有谁想要跟上的吗?”
“越狱!”瘦子先惊叫了起来:“不可能吧!这里这么好出去吗?”
“很难。”那人自信的回答:“但是我们准备了好些年了,就打算今天逃走啦!”
“真的吗?”他得到的还是质疑的声音。
“信不信由你!”那人像是很忙的样子:“总之我们这就要走了,看你们是新来的才想着问问有没有想一起走的,不想来就算了。”
“我!能带上我吗!”听到这里刀疤脸蹲不住了,连忙走了出去。
“好!一起走吧。”那人说着就带着他走了。
贺才仁一开始还不相信,就像是有个陌生人突然出现说什么“我能让你发财。”一样,大多数人都不会直接相信的吧。
但是到了这会他又有点想要相信了,可能是因为刀疤脸已经出去了,起了带头作用。
所以他再也无法压制自己从被抓住开始就盘旋在心头的想要逃脱的想法,起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