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自古天使恶魔势同水火、不共戴天。双方从诞生之日起就相互攻伐不断,几千年来可谓是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不过众所不知道的是,受限于天界法则和种族特性,天使没办法像恶魔一样,仅靠简单的祭祀就降临人间。祂们想要在凡间投射力量,一般只能通过两种方法:
第一种是受肉转生。顾名思义,就是通过转生的方式以血肉之躯降临。这种方法弊端颇大:
首先,受肉的过程和恶魔契约一样,是一种双向选择,如果母体拒绝感孕,天使不能强行降临。而能够承受天使灵魂的母体可谓少之又少,这就导致很多时候天使想要降临人间,却因为没有合适的母体而失败。
其次,既然是转生,那当然不可能一降临就是全盛姿态,必须得经过一段完整的成长历程,直到天使之魂觉醒才行,所以在灵活性上也比较欠缺。天使们往往是预感到灾难即将发生才会选择受肉转生。
那如果危机迫在眉睫、必须立即出手干涉人间呢?
这时候就得使用第二种办法了,也就是寻找代行者——使徒。
所谓使徒,指的是行使神力之人。一般是天使从价值观相符的凡人群体中甄选出资质优良、能够承受神力者,然后以施加祝福的方式将力量借给他们使用。
相较于直接受肉转生,使徒的先天资质再优秀,也毕竟是凡人,实力跟完整转生的天使没法比。
但胜在门槛很低,毕竟寻找一个条件合格的圣母比凑十个使徒还难;而且也更灵活,昨天还大字不识一个的隔壁珍妮,明天就能摇身一变成为神光护体的圣女,基本上可以做到随用随取。
而前文提到的“受天使祝福的神选,”指的就是使徒的候选人。
天界为了确保遇到任何突**况时都能第一时间召集使徒,早就预先标记了一些品格正直、天赋出众的使徒胚子,称之为“神选。”
如果世间风平浪静,这些神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有什么特殊;可一旦发生了威胁到世界秩序的紧急情况,天使便会赐下神力,让他们晋升为使徒。
诺拉的青梅竹马亚瑟就是一个神选,而且级别还不低。
普莉希拉握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为亚瑟打上标记的最次也是个座天使——即上位保底。
这就很离谱了。须知上位天使在位格上是与地狱领主等同的,也就是说在上面关注着亚瑟的存在可能与普莉希拉本体实力相近。要是亚瑟得到了祂的祝福,靠简陋仪式降临的普莉希拉人类形态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这可把普莉希拉给恶心坏了,没想到才降临第二天就出了这么糟心的乱子。
好在无论如何,亚瑟现在还只是神选,而不是真正的使徒,当初标记他的那位天界大佬大概率不会记得凡间还有这么一号人在——只要附近别闹出太大的动静引来天堂瞩目。
但普莉希拉作为恶魔领主也是有傲气的。
大家位格都差不多,凭什么我要忌惮你的区区一个神选?有本事你亲自受肉下来跟我比划比划!
邪恶的念头一冒出来便覆水难收。
普莉希拉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同时,心里已经杀意翻涌,她打定主意,非得设计把这个恶心到了自己的神选少年弄死不可……谁叫你出现的这么不合时宜,碍了我的眼?
与此同时,亚瑟还在一旁和诺亚相谈甚欢,全然不知自己的生命正面临巨大威胁。
二人先是互相问候了一番近况,亚瑟顺势安抚了一下诺拉的情绪;随后又说到昨天发生的变故,霍伊尔三人竟为了争夺遗产同室操戈,让亚瑟唏嘘不已;最后谈到目前的打算,诺拉也毫无保留,对亚瑟全盘托出。
然而,当亚瑟听到,诺拉正准备给领地的骑士们去信邀请他们出席葬礼时,却忍不住面露担忧:“诺拉,有件事我想还是得告诉你……昨天三位叔叔们的死讯传开后,布莱克(霍伊尔的儿子)就派人给我的老师带了话,说是一定要替父亲讨回公道,希望老师能支持他。我的老师你也知道的,比老鼠还要贪婪,看那样子估计是被布莱克的条件打动了。而且布莱克他既然要搞事,没理由只拉拢我老师一个,其他的骑士们可能也都被买通了,情况不容乐观啊!”
诺拉听罢,顿时慌了神:“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家族血脉死亡殆尽,倘若领地里的骑士们也已不忠,那自己除了名义上的伯爵头衔,还剩下什么呢?
亚瑟既然是带着消息来的,自然也早就准备好了预案。只见他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扶着佩剑说道:“不如还是走吧!河间的十二位骑士,除了我父亲以外,谁都不值得信任。如果他们趁着你家生变的机会串联起来,诺拉你就危险了!更别提还有布莱克在背后捣鬼,那家伙和他父亲一样狡猾,之前就总是用龌龊的眼神看你,我绝对不能让你落到他的手里!”
“走?去哪里?”诺拉茫然不知所措。
亚瑟继续开口:“我父亲他始终是忠于伯爵大人的,诺拉若是肯走,我们父子俩一定拼上性命护送你离开河间地,去投靠科尔克男爵!”
他所说的科尔克男爵不是别人,正是汉弗莱亡妻的哥哥,也就是诺拉的舅舅,领地也不算远,距离河间地大概来回半个月的路程,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去处,诺拉一时也有些心动。
没办法,接连遭遇血亲离世和权谋倾轧,诺拉实在是太渴望找到一个依靠了,她才十三岁啊。
但与此同时,她又有些不甘心。毕竟一旦选择逃避,离开莱斯利家族的封地,就等于是将一切都拱手让给布莱克,自己也将彻底失去为父亲报仇的资本。
诺拉一时间陷入了举棋不定的窘境,只求救似的将目光投向普莉希拉,显然是又把决定权当成皮球踢了出去。
普莉希拉自然没有谦让的道理,立刻就昂首挺胸地踏出一步,质问亚瑟道:“亚瑟少爷的提议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亚瑟少爷您有没有想过,就算诺拉小姐平安逃出河间地,抵达科尔克男爵的城堡……然后呢?”
“然后?”亚瑟一时哑然,不明白普莉希拉这话是什么意思。
抵达科尔克的领地不是就胜利了吗?得到母家的庇护,莱斯利家族旁支的那些畜生们就再也威胁不到诺拉了,她就又可以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闺中淑女了,不对吗?
当然不对。
普莉希拉摇了摇头,解释道:“在河间地,诺拉小姐是莱斯利家族的最后血脉,是合法受封的伯爵领主。但是到了科尔克男爵那儿,诺拉小姐就只是一个妹妹的遗孤,既没有财产也没有领土,唯一的价值就是对河间伯爵头衔的宣称权。这样的侄女对一位男爵来说,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联姻的工具了。如果真的去投奔了科尔克男爵,想必不用等多久,诺拉小姐就要被嫁给克莱夫公爵的某个儿子,或是王室的哪位王子了吧?”
亚瑟顿时脸色一黑,显然这是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而诺拉更不可能接受自己嫁给杀父仇人的儿子,当下就在心中彻底放弃了投奔母家这一条路。
但问题是,普莉希拉否决了亚瑟的提议,却还是没有解决遗留的问题啊?
“那普莉希拉小姐有什么好办法吗?”说这话的时候,亚瑟可不是在赌气,而是真真切切地为诺拉心急,希望普莉希拉能给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吧?”
孰料普莉希拉竟同意了这个说法:“没错,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
见亚瑟急得跳脚,普莉希拉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继续说道:“亚瑟少爷,还有诺拉小姐,依你们来看,那位布莱克先生在得到了骑士们的帮助后,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诺拉和亚瑟互相看了一眼,支支吾吾地揣测道:
“嗯……来逼我放弃伯爵头衔?”
“或许还会强迫你嫁给他……这样能让他的法理更稳固……”
“还有呢?”普莉希拉追问道。
诺拉和亚瑟说不出来了。
“总之不会谋害诺拉小姐吧?”
那是当然。诺拉现在的身份就是个前任伯爵的遗孤,既没有军队也没有死忠,杀害这么一个弱女子,除了败坏自己的名声以外根本不会有任何意义,反倒是留她一命……好歹诺拉容貌美丽不是?
可是,这也仅仅只是不会死而已啊!难道只要能苟活,就算变成布莱克的玩物也无所谓吗?
别说亚瑟了,诺拉自己都不能接受。
那个布莱克她是见过的,二十多岁了身高还没有自己高,体重倒是两个诺拉也比不上,而且年纪轻轻头顶就秃了,还浑身一股长期不洗澡的臭味。要自己嫁给这种猪头做妻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但诺拉却是误会普莉希拉了,作为视凡人如蝼蚁的地狱领主,她的字典里可没有妥协二字,与汉弗莱签订的契约也不会允许她放任诺拉遭难。
实际上,这位来自地狱的恶魔女仆,是压根没把那布莱克当成一回事。
实在大不了,自己今天晚上就飞到布莱克家里,把他全家老小都剖开腔子挂到树上不就得了?多大点儿事。
普莉希拉之所以没有采取这样简单粗暴但有效的办法,纯粹只是因为她从对方那粗浅又鲁莽的行动中看到了一丝机遇,只要略施小计,就能编排出一场十分符合恶魔趣味的家族斗争大戏。
每每想到这里,普莉希拉都不禁兴奋得浑身酥软,简直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请记住我的话,诺拉小姐。”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眼神里也涌上了三分疯狂,“一切围绕权力的斗争,落到最后,拼的无非是谁更心狠罢了。”
“而在这一点上,我们并非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