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没等“玛格丽特”采取任何行动,来自灰山城堡的使者却突然不期而至:“男爵阁下,还请稍安勿躁!公爵大人有新的吩咐!”
乔治男爵第一反应是克莱夫公爵知道自己刺杀失败,特意派人来问罪,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什么新的吩咐?”
“公爵大人说,没在河间地杀掉诺拉·莱斯利就不要再尝试了,直接把她带来灰山城堡即可。”
乔治听后心中大急:“阁下!还请你立刻回去替我告诉公爵大人,之前的确是我办事不力,但现在还不算晚,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让公爵大人失望!”
使者却摆摆手说道:“男爵阁下,您误会了。公爵大人已经从另外的渠道获悉了比尔失败的细节,这件事不是您的过错。公爵大人现在要诺拉·莱斯利活着前往灰山城堡只是因为计划临时有变,您大可不必担心事后被追究责任。”
这番话倒是有些出乎乔治的预料。
克莱夫公爵知道什么了?我怎么都不知道?莫非只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的托辞?
但哪怕真是为了麻痹自己的缓兵之计,乔治除了接受命令以外也别无他法。谁叫克莱夫公爵是他法律上的主君呢?事到如今,也只能期待克莱夫公爵是真的体谅下属、没有事后追究的打算了吧……
于是,乔治男爵只能硬着头皮收回了成命:“都听到了吧,玛格丽特?先不用去了。”
门外,被称为玛格丽特的女性慵懒地回复:“嗯哼~玛格丽特等待您的下一个命令。”
就这样,普莉希拉和诺拉一行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躲过了一场刺杀,各位读者也由是不用再看一场没什么营养的女人打架了。
这一下午无事发生。
只不过因为老亚瑟伤势严重,虽然托了在常服下着甲的福,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也不得不卧床休养,所以亚瑟就没有继续跟着诺拉一起前往灰山城堡,而是留在了河港镇照顾父亲。
剩下普莉希拉独自陪着诺拉走完了剩下的路程。两人乘坐河港镇镇长提供的马车,在日落时分抵达了灰山城堡。
说是城堡,实际上灰山城堡的规模堪比一座城镇。其选址位于方圆几十里地势最高的丘陵上,外围建有双层城墙,墙内设有营房、武库、和粮仓,物资储备足以支撑两千人一整年的吃穿用度,堪称是王国北疆第一军事重镇。
但如此雄伟的要塞,并非位于边境,而是伫立在北方公爵领与王国的腹地,其背后隐藏的含义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好在这些复杂的林林总总暂时还不是诺拉需要关心的东西……暂时。
进入城堡后,克莱夫公爵倒一如既往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对于诺拉在约定好的日子迟到这件事也没有丝毫表示,还是按部就班地在地区主教和王室使者的见证下为诺拉举行了册封仪式。
仪式过程乏善可陈,无非就是一些几百年来不断重复的谎言和表演,在莱斯利家族只剩下诺拉一位血裔的这个大前提下,所谓的册封仪式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对仪式本身的关心可能还没有放在普莉希拉胸脯上面的多。
反正,经过这么一场表演之后,诺拉终于在法律意义上正式成为了现任的莱斯利女伯爵、河间地领土合法的统治者。
但仪式结束后,克莱夫公爵却没有按照传统直接为新晋的女伯爵举行庆祝宴会,而是找了个借口将所有无关人员支开后,带着不明就里的诺拉来到了灰山城堡的书房,公爵的几位心腹近臣已经早早在这里等候了。
“坐吧,诺拉。”在书房里,克莱夫公爵亲自为诺拉搬来了椅子,态度十分绅士。
诺拉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还是在普莉希拉鼓励的目光下坐了上去,就是表情有些忐忑。
而克莱夫公爵看出了诺拉的不安,微微一笑安慰道:“你没必要这么紧张,诺拉。我既然邀请你来到我的书房,自然是准备和你进行一场开诚布公的对话的。”
诺拉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那请问您想要谈些什么呢,公爵大人?”
克莱夫公爵先没有说话,而是伸手示意在场的其他人员也就近落座,包括普莉希拉。随后才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于腹前,淡然地说道:“首先为了表示诚意……我向你坦白,今天早上在布尔河畔袭击你的强盗,实际上是受我委托的。”
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的这一番话,瞬间把诺拉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就算是普莉希拉也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来的路上,她和诺拉就简单地推测过强盗的动机,也想到了幕后主使是克莱夫公爵的可能性,但实在没料到对方竟然会主动跳出来自爆……这个克莱夫公爵葫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药?普莉希拉对此很感兴趣。
“诺拉小姐,冷静一下,有我在呢。”普莉希拉伸手轻轻拍了拍诺拉的肩膀,又向克莱夫公爵颔首道,“非常抱歉,公爵大人。”
公爵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随后继续盯着诺拉开口说道:“放心,诺拉,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并没有伤害你的打算。”
也许是因为得到了普莉希拉的安抚,诺拉渐渐从最开始的惊怖中缓了过来,现在终于能够克服恐惧于克莱夫公爵交谈了:“公爵大人,您为什么要雇佣强盗来刺杀我呢?是我有什么行为触怒了您吗?”
克莱夫公爵摇了摇头:“不……诺拉,我从来都不讨厌你。事实上,我和你的父亲私交甚笃,所以也一直把你看作是一个可爱的晚辈,甚至如果可以的话,我都想安排一个儿子和你结婚,让你也成为我的家人。”
“那为什么……”
“是因为政治。”公爵斩钉截铁地说道,“诺拉,你的父亲之前并没有把你当作莱斯利家族的继承人来培养……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当初春秋鼎盛,随时都有可能再生下一个儿子……所以说他应该从来没有给你讲过王国如今的局势吧?”
诺拉仔细一想,的确如此,自己的父亲直到临死之前,都没有给自己安排过作为继承人所必须接受的教育。
所以她尴尬地点头,承认了公爵的猜测:“没错……父亲大人他的确没有讲过。”
呼——公爵闻言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在椅子上摊开双手说道:“没关系。现在你是我的封臣了,自然该由我来为你解答疑惑:简单来说,我们的国王陛下做了一些蠢事,导致王国里的一些贵族对他十分不满。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承认了自己在谋反?诺拉张了张嘴,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不要那么惊讶,国王陛下他自己也很清楚。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公爵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始绕着书房来回踱步,“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南方的贵族也有一样的想法。我们想要联合起来,逼迫国王陛下下野,换罗伯特亲王上台。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必须在军事上取得胜利。”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支卷轴,拿到诺拉眼前展开,那是一副王国的地图:“南方的盟友们正在为战争做着准备,而国王陛下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我们想要做些什么,所以他也正在集结军队。一旦他能够抢先召集大军,向我们贵族联盟发起攻击,那么这场战争我们就输定了。”
诺拉已经有些被绕晕了:“可是……这和公爵大人想要杀我有什么关系?”
公爵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伸出手指,指向了地图上的克莱夫公爵领地:“所以我的任务,就是在盟友做好战争准备前尽量拖住国王,让他没有精力出兵。”
“所以您也在边境上集结军队,给国王陛下施加压力。让他以为自己一旦出兵南下,您就会率领军队从北方猛刺他的背后。”
普莉希拉突然插嘴道,
“为了达成这一战略威慑,您必须保证作为交通要道的河间地在自己手中,否则一旦河间地一旦被国王陛下掌握,凭借这夹在两条河流中间的险要地形,王室只需要用两千人布防就能将您的上万大军阻挡在外,威慑也就彻底失效了。”
她的分析可谓是一针见血,让克莱夫公爵忍不住拍手叫好:
“完全正确!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之前想要除掉你的原因了,诺拉。在你父亲死后,我原本打算扶持格罗特继承河间地。毕竟之前他经营你们家族产业的时候我给他提供了不少帮助,算得上朋友。但问题是他竟然也死了……不光是他,还有霍伊尔、沃利斯、还有布莱克,全都死了。”
克莱夫公爵说到这里,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只剩下了你……我完全没有想过最后你成了莱斯利家族仅存的血裔,我也根本不了解你的立场。你是站在我这一边?还是支持国王陛下?如果你选择站在国王那边,放任他派出军队进入河间地,那我和南方的盟友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我不敢赌这种可能性,所以才打算干脆将你除掉,这样莱斯利家族绝嗣后,我作为封主,自然可以收回领地。”
“所以您现在是打算……在这里除掉我吗?”诺拉咬着嘴唇,悄悄拉住了普莉希拉的衣角。
但克莱夫公爵却依然摇头:“不,我已经放弃了除掉你的打算。原因也很简单——我现在十分能够确认,你将会和我站在一边。”
“为什么?”诺拉不解。
于是克莱夫公爵拍了拍手,紧接着一个浑身黑衣的挺拔身影从书架后的阴影中转出,替公爵做出了回答:
“这很简单,伯爵小姐。您可以问问您的女仆,如果一位杀人如麻的巫师落到和教廷勾肩搭背的王室手里……会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