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特还真就是来调情的。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了你,普莉希拉小姐。”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支玫瑰花,开始十分浮夸地深情告白,“你的美丽就像是那天上皎月~夺目的光彩让繁星都失色~你对我来说就像火焰之于飞蛾~让我奋不顾身只为一亲芳泽~”
普莉希拉听得牙都酸了,抬腿就是一记断子绝孙脚。
“噗啊!”
艾伯特猝不及防之下被踢到要害,痛苦地跪倒在地:“为什么?普莉希拉?”
这不对啊!明明听说莱斯利女伯爵的贴身女仆是个骚浪的**、即使被咸猪手都不会生气的**,怎么自己只是口头示爱却惹她生气了呢?
其实也难怪他想不明白,毕竟人类怎么能理解得了恶魔的价值观?
在恶魔的观念里,人类对自己产生**通常被看作是一种下级种族对上级种族的崇拜,因此绝大多数恶魔不仅不讨厌,反而会感到乐在其中——当然,它们不会真的去和人类交媾就是了,那对于恶魔……尤其是上级恶魔来说,实在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
但求爱就不一样了。
恶魔的世界里不存在恋爱或者婚姻,它们拥有的是一种名为“灵魂连接”的特殊关系。处于这种关系之中的两个恶魔会交换一部分彼此的灵魂,从此成为一心同体的双生。
而由于交换灵魂也意味着分享位格和力量,所以越高级的恶魔也越挑剔,毕竟寻找双生都是为了融合能力以变得更加强大,谁都不想白白把自己的力量送给杂鱼喽啰做慈善。
所以说,艾伯特自以为浪漫的求爱,在普莉希拉眼里却是犯了大忌:
一个蝼蚁般卑微的人类竟敢妄想成为我的伴侣?
我可是堂堂地狱领主,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存在!
这个愚蠢的、龌龊的、狂妄的人类居然觉得他可以做我的伴侣?
这是无法饶恕的僭越和亵渎!
可惜普莉希拉的这具化身实在太过弱小,否则怎么可能只是踢艾伯特一脚这么简单?
所谓:要不是我现在打不过你,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
揣着这样一番心思,普莉希拉当然不会再给艾伯特什么好脸色看。她收起笑容,只冷冷地垂眼对艾伯特抛下一句狠话:“你的行为让我感到恶心,猎魔人先生。我由衷地期望从今往后你能在我的眼前彻底消失。”
说罢扭头就走。
艾伯特看着普莉希拉绝情的背影,挣扎着爬了起来,裆下还在火辣辣得疼。
“操,好辣的女人!我喜欢!”
…………
所以艾伯特从普莉希拉眼前消失了吗?
并没有。
第二天清晨,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留在灰山城堡的诺拉和普莉希拉主仆二人早早地就备好了车马,准备原路返回自己的领地。结果刚一出城堡的大门,普莉希拉就看到艾伯特正骑着他的黑马在路边等候。
普莉希拉脸色一黑,狠狠地拉上了车厢窗帘。
诺拉又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被普莉希拉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有什么事吗?普莉希拉?”
“不……没有,只是看到了讨厌的人,诺拉小姐。”普莉希拉试图装作无事发生,期待艾伯特看到自己的态度能自觉滚蛋。
但她显然是想多了。
一阵马蹄声逐渐靠近,随后车厢外的某人敲了敲普莉希拉一侧的车窗:“普莉希拉?我是来为昨晚的事情道歉的,还给你准备了赔礼哦~”
诺拉看向普莉希拉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可思议:
“昨晚的事情?普莉希拉,你昨天晚上不是应该在陪我睡觉吗?外面又是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能是普莉希拉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气质都过于风流,以至于诺拉的想法第一时间就开始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偏离,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的耳朵都给说红了。
普莉希拉想要解释,没想到车厢外的艾伯特却抢先一步:“是莱斯利女伯爵大人吗?哎呀~真是失礼,在下是艾伯特·墨菲,咱们在公爵大人的书房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昨天晚上我和您的女仆小姐调情来着~”
“调……调情?!”诺拉的脸蛋更红了,就像两颗熟透的苹果。
普莉希拉忍无可忍,一拳打穿车窗,薅住艾伯特的领子把他的脑袋拽了进来:“你这龌龊的渣滓,我什么时候跟你调过情?”
艾伯特的脖子被衣领勒着、肩膀被车窗卡着,根本无法呼吸,更别提回答普莉希拉的问题了。
眼看艾伯特的脸色由青变紫,诺拉赶紧拍打普莉希拉的手臂:“普莉希拉,快放开他,他要憋死了!”
“那不是很好吗,诺拉小姐?像这种自命不凡的蠢货死掉才是好事呀!”
“好了!普莉希拉!我命令你放开墨菲先生!”
诺拉说到底还是善良的,不可能坐视不管普莉希拉把一个并无敌意的陌生人勒死在眼前。
普莉希拉只得悻悻地松开了手,艾伯特终于能呼吸了。
“嘶——呼——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猎魔人大口喘着粗气,顺手将被普莉希拉薅得变形的领口撕开,露出健硕的胸肌,似乎这样可以帮助他通气,“不过若是能死在普莉希拉小姐手中,也未尝不是一个幸福的结局~”
“呵……”普莉希拉冷笑一声,“你会得到这份幸福的,我保证,墨菲先生。”
“普莉希拉!”
诺拉先是制止了普莉希拉继续对艾伯特恶语相向,又转而对艾伯特说:“墨菲先生,你特意在城堡门口等着我们,是准备一道去我的领地吗?公爵大人之前说的……要安排使者来河间地确保我会履行诺言——使者说的就是你吗?”
她的猜测很有道理,但艾伯特却摇头予以否认:“您误会了,莱斯利女伯爵大人……”
“叫我诺拉就好。”
“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总而言之,诺拉小姐,你大可以放心,我没有从克莱夫那里接到任何命令,我只是为了能继续留在普莉希拉小姐身边擅自跟上来的而已。”
普莉希拉撇了撇嘴:“麻烦又恶心……”
诺拉瞄了一眼自己的女仆,她还从没见过普莉希拉对任何人表现出如此露骨的嫌恶,之前就算是被河间地的骑士们猥亵,她也依然可以维持礼貌的笑容,真不知道这个艾伯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把普莉希拉给惹成这个样子。
特别是……诺拉自己其实对艾伯特的印象还不错。毕竟这个男人长得仪表堂堂,气质风流倜傥,颇有些骑士小说主人公的味道,长在深闺里的小姑娘最吃这一套。
所以诺拉不自觉地就想和艾伯特多说几句话:“那你就这么不辞而别,难道不用担心公爵大人生气吗?”
“哈哈!”艾伯特爽朗一笑,然后说出了不当人的发言,“克莱夫他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而已,哪能跟普莉希拉小姐相提并论?为了普莉希拉小姐,就算让我和克莱夫彻底绝交也没有关系!”
诺拉哑口无言,对艾伯特的那点好印象也随风飘远了。
倒是普莉希拉听了艾伯特这番话来了兴致:“既然如此,不妨就请墨菲先生为了我与公爵大人断交,然后来河间地接受册封做诺拉小姐的骑士如何?莱斯利家族刚刚失去了不少骑士,正愁该如何补充呢。”
艾伯特和诺拉同时一愣,没想到普莉希拉的脑洞竟然如此清奇。
但艾伯特转念一想,好像也未尝不可?自己当了这么久的赏金猎人,天天在刀口上舔血只为挣口饭吃,哪有当个正经骑士轻松快活?
拥有自己的庄园,农活全都交给佃农来做,每天就打打猎、跑跑马、和清纯的农家女孩谈谈恋爱、抚慰一下其他人家寂寞难耐的贵妇……岂不美哉?
不过,那也就意味着放弃现在自由的生活。
再也不能一时兴起就一人一马浪迹天涯,也不能再随心所欲行侠仗义,还要遵守所谓的贵族的礼仪,戴上虚伪的面具……算了算了,艾伯特自问不是能清闲下来的性格,比起给别人当一条看家护院的狗,他还是更想当一匹逍遥自在的狼。
于是他明知故问:“那我如果接受女伯爵大人的册封,普莉希拉小姐会愿意当我的妻子吗?”
普莉希拉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艾伯特废话。
可诺拉这时却悄悄地拉了一下普莉希拉的袖口,她却是从普莉希拉刚才的话里注意到了一个此前一直被忽略的问题:“对了……普莉希拉,你之前杀了那么多骑士,那现在领地里面该怎么管理呀?”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因为诺本尼亚王国是一个多级封建制的国家,领主一般不会直接控制领地,而是将土地封给下级封臣来经营。
国王把王国的领土划分给不同公爵,公爵又把各自的领地划分给效忠于自己的伯爵、男爵,伯爵和男爵再把土地分封给骑士,最终由骑士来经营庄园和农场。
而就在两天前,河间地的骑士们几乎被普莉希拉用一瓶毒酒屠杀一空,其家眷也基本都在次日逃散一空。也就是说,现在整个河间地的领土实际上正处于一个无人管理的状态!
总不能指望就凭诺拉和普莉希拉两人就管好领地里的几十个村庄、集镇、农场、果园、磨坊等产业吧?
必须得找人帮忙才行。
那该找谁呢?分封新的骑士吗?
经历过之前的背叛后,诺拉对自己领地里的骑士可以说是极度的不放心,除非能确保对方的忠诚,否则她可不敢随随便便就把什么人封为自己的骑士。
但如果不依靠骑士又该怎么办呢?难道雇来的人就可以相信吗?
再加上莱斯利家族的血裔也都在之前的变故里死了个一干二净,以至于诺拉想依靠亲族的力量都没戏。
她这个莱斯利女伯爵,现在根本就是个光杆司令啊!虽然名义上是河间地的统治者,但实际上能控制的恐怕只有普莉希拉一人而已!
意识到这点的诺拉,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