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难得一次走出暮卫的家门,是在进来住后的第三个周末,暮卫想尽一切办法才把杰哄出家门出去走走。暮卫就说是去电玩店买一个新的游戏,杰就一声不吭跟着去了,一个新游戏要好几百葡兰币,杰出来后才发现暮卫这个穷逼身上没带多少钱,全是把他骗出来的套路,杰觉得自己的心里在滴血。白天出来觉得不喝醉都对不住这个操蛋的现实世界,但是暮卫是不会让他去喝酒的。
杰想回去,所谓的“回去”,是想回到暮卫的家,手却被暮卫紧紧拽住,硬生生把他像遛狗一样拖到一个儿童公园附近。
周末的下午,儿童公园里有不少孩子在那个长颈鹿滑梯附近玩抓迷藏,这种简单活泼的气氛简直一点都不适合杰的心境。
当然暮卫把杰带到这里并不是和这些孩子玩捉迷藏,两个人从公园穿行而过,走进儿童公园旁边的一条巷子。
暮卫是把杰带到流浪诗人住的地方,让他暂时住在流浪诗人的家。自己家再过一个星期当水手的老爸所乘坐的远洋航船就要回来,他可不想让老爸知道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废宅住在自己家,无论怎么解释以当水手的老爸的性格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不管杰是什么身份都会把他赶出去。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暮卫就让杰先搬走,免得让他和老爸产生矛盾。
暮卫已经通过聊天软件确认流浪诗人在家,就把杰带过来了,说是让个朋友暂时住在他那里一段时间,等过了这一个多星期才把他接回去。
流浪诗人一看到杰的脸,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为什么动画里面那种天降软妹的剧情哪怕一次都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天啊,又是一个男的,还不是那种长得可爱的男孩子。
杰虽不说是长得可爱的男孩,长年在富裕安定的环境下长大,容貌也是干净俊气,就是因为刚发生不久的事情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一层阴郁的阴影。
流浪诗人本来想很客气地说:“make yourself at home.”可是看到杰全身上下都是一种悲剧笼罩的倒霉气息,这句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已经从暮卫那听说到杰的经历,觉得是杰自己自作自受,不过这些风凉话就不说出来了,在杰的伤口上撒盐可能半夜睡着了流浪诗人也有被手刃的可能啊。
把杰带来这里后,暮卫就带着自己的运动包继续去游泳馆训练了。杰进到流浪诗人家里就在到处寻找像电视电脑这样的玩意,要不就打开冰箱想要拿酒出来喝。
流浪诗人养的狗跑过来闻了闻杰身上的气味,一脸困惑地看着流浪诗人,表情像是在问,这个人到底是谁啊,可不可以咬一口啊。
杰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被狗咬得伤痕累累的网球,向院子外面扔去,狗就离开他跑到外面去了。打开的冰箱没有酒,杰只好拿出一瓶苏打水,桌面上还有好几本胡乱放着的书,杰随便拿起一本翻开来看,是一个没有名气的摩洛哥诗人写的诗歌。
“大地和土壤彻底反转,把他吞没在火焰和熔浆的地狱中,亡灵者的低语只有亡灵可以听到,其余的都化为沙漠边缘的白烟。”
“你会法语?”
“少年时期在贵族男校选修过,算不上什么。”杰拿着那瓶苏打水,才喝了小几口,就开始想要打嗝。
“那我可以介绍你去出版社翻译一些法语著作,赚点小钱也好嘛。”
“看情况吧,最近心情不好。”
“妈的,难道你想在这里白吃白住?”
“真聪明,一下就猜到我的真实想法。”
“这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吧,话说你再废也应该有个限度吧,你总不能一直这样让人看不起吧......”
“被人看不起的感觉还真不错,以前都是一直被人捧得高高的,每个人都过来阿谀奉承,想要和我套近乎。”
“我看你啊,还真是,无药可救了。”
“那就不救咯,反正我也不想获救。”
“那既然如此,你就不要住在我这里了,出去做一个流浪汉不好.....”
“不行,住在这种地方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可以忍受的极限,我可不想吃不干净的食物,喝不干净的水睡不干净的地方,还要忍受不能洗澡的痛苦。”
“脸皮厚得像无赖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杰就这样一直住在流浪诗人家,没有游戏机就看书架上的书,用电脑上网看电影和其他搞笑的视频(他连PCgame都懒得下载了),如此这般过了几天。有一天流浪诗人发现自己的桌面上多了一本手写的译稿,就是上次那本诗集的译本。
流浪诗人不知说些什么好,就把杰叫过来,并且告诉他,这本诗集就是流浪诗人自己写的。然后他叫出版社的朋友帮他翻译成法语,冠上什么法属摩洛哥不成名诗人的名头,书弄成像文库本口袋书那样小小的一本,再找美工P一个文艺+古典的封面,这书一成印还卖得不错。关键是这类书是没有拿到出版局的书号,搞得像民间文艺圈流传的外国没钱出版诗集的诗人作品,在旅游区和陶瓷斑马之类的工艺品一起出售,还真多人买。
诗集里面有些诗歌有翻译,有些没有翻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看得懂法语的。买上一本逼格老高了,摆一本在咖啡店的桌子上,看着人工喷泉午后的阳光,成了这个城市不少中产阶级装逼的法门。流浪诗人就是满足了这些人的装逼瘾,通过这些书客读者小赚一笔烟钱。
里面不是每一首诗都写得好,但还是有写得不错的,不是流浪诗人自吹自擂,这也是这些诗集卖得还不错的原因。
所以杰把诗歌翻译过来实在是多此一举,不过流浪诗人拿起他翻译过来的,和自己的原文一对比,还是能发现一些属于杰自己的亮点,杰还是有点才华的。他真想做翻译的话,流浪诗人可以介绍他到出版社暂时做着一份翻译的工作。
杰的回答是:“如果这份工作真这么好的话,你还不去做?”
“术业有专攻,我的外语水平不足以当翻译,而且为警局跑腿还能积累一些的社会经验,全当时积累素材了。”
“我还是......”
“还是先翻一些短一点的小说?”
“还是先白吃白喝算了。”
说是这样说,之后杰出门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有时还会带着那只狗出去遛狗散步,顺便看看附近的招工信息。网上的招聘信息也收进浏览器的收藏夹,时不时看上两眼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或者是自己比较感兴趣的。
杰本来就不是死宅,天生就是一个现充的命,所以在流浪诗人家里估计呆不长时间,流浪诗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天,杰和流浪诗人在房间里吃蛋包饭的时候,杰突然心血来潮问流浪诗人,为什么他能把写作当成一门爱好。在杰的眼里,看小说或者看诗都是比较爽的,可是要自己去写觉得一点都不爽了,总觉得是一件很累的事。
流浪诗人看了看自己家的狗,想起化吉猫喵先生送给自己,自己又送给泽的那只猫,说起一段经历。自己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和爷爷和奶奶养的很多猫一起玩,没有朋友,直到小学高年级开始才正式和外界接触,有所谓的朋友。
在高中毕业后,自己有一段时间得了抑郁症,不想说任何一句话,包括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为了克服负面情绪的蔓延,自己只能在反复大量的阅读和写作中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这个方法不是对任何抑郁症患者都有用,有的甚至还会越写越消极,幸好流浪诗人不是那种人,写作和阅读让他克服了每天都要面对的消极情绪。
后来重新养了宠物,心情也好了很多,简简单单一句话,中间的过程却很漫长,在别人都在正常的人生轨道上稳当前进的时候,自己却要克服看不见的巨大阴影,和它作几乎是无用功般的抗争。
所以自己和宫崎骏电影里面的主角有着特别的共鸣,那就是不想和别人接触,只想和动物相处。幽灵公主和她的白犬,魔女宅急便里面的KIKI和黑猫,直到不得不和面对这个社会的时,才会把另一面比较积极的一面展现给大家。
杰无法理解,或者很难理解为什么流浪诗人会在高中毕业后有这样的想法。明明就没有像自己一样经历这样悲惨的事,杰被迫离开家庭被迫离开大学被迫离开Ern,沦落到在这种简陋的民舍里混吃等死,才会这般致郁。
杰鼓起勇气用流浪诗人的手机打了妹妹的电话,发现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大约是家人已经彻底切断妹妹和自己的联系。
过了几天,泽城大学把他的一些留在宿舍没有清理的生活用品和书籍寄到暮卫的家里,暮卫把这些东西打包拿给杰,杰看见这些东西就觉得有点恶心,就在一个夜晚连包装也不拆就扔进儿童公园的一个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