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把手中的那本书放下,看见流浪诗人也把手中只抽到一半的烟架在烟灰缸的缺口上。
“看什么书?”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
“为什么要看这样的书?”
“因为出于对父亲的厌恶。”
杰从桌面上的烟盒也拿出一根,自己用一次性打火机点上,把烟从两个鼻孔喷吐出来。
“我就像里面的德米特里,酗酒并且喜欢美女,而你就像里面的伊凡,有点小聪明,还喜欢神神叨叨。”
“我可不觉得自己像伊凡,算了算了,一般初级的读者在看一本书的时候,总是喜欢寻找某种代入感。我从来不会在书里面寻找某个角色的代入感,我是站在作者的角度,也就是上帝视角,去看待故事的发展。”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能与陀氏比肩的作者少之又少,如果说陀氏是一只俄罗斯蓝猫,而我只能是一只躲进下水道的老鼠。有一句很有名的话,‘列夫托尔斯泰代表的是俄罗斯文学的广度,而陀思妥耶夫斯基代表的是俄罗斯文学的深度’。”
“这些我都不懂,反正如果不是暮卫把我塞来这里,我也不至于看这些书。”
“你应该庆幸他把你塞到这里,你才有机会花时间看看书充充电,像以前那样花天酒地的你根本就不会去看书,去思考,就像是一只行走的感官动物,只会享受不会思考。”
“这话也说得太难听了吧?”
“可我也没说错,你想想来这里之前,上一次认认真真看完一本非专业的书籍是什么时候?”
“行了,此话题到此为止,咄咄逼人的真是服了你。天天在你这里吃那些清淡的食物,今天出去吃炸鸡翅,我请客。”
“我先前是甜食吃得偏多,现在血糖降下来了,可是已经习惯吃清淡食物......”
杰没有听流浪诗人说的话,直直地走出门外,流浪诗人不跟上来就算。
流浪诗人在锁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那包烟被杰揣兜里了,杰掏出一根继续点上。
“我把我的跑车卖了,把一部分的借款还了,当然还没有还清,总要留一点在身上傍身,最近在你这里吃住这么久,也花不了多少,现在出去走走也好。”
两个人走到一家快餐店,又是这种快餐店,难道出来一遭,就不能去点好一点的地方,不过不是流浪诗人买单,就不好说什么。
结账的快餐店员工意外的不是年轻妹子,而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留着络腮胡子,穿着店里的制服上还有一块油斑,拿钱递小票的手上指甲是黄色的。看见这个老头,流浪诗人想起自己小时候在阁楼里看到的幽灵,如果幽灵变成人形,应该就会是这样的老头模样。
“古斯塔夫,一会提前十分钟接班,今天发工资,记得看看你的工资卡,明天在这张工资单上签个名。”
听到“古斯塔夫”这个名字,一个长相很白很清秀的少年硬生生推开排队的人群,从队伍后面直接上来看老头的模样。
“现在的年轻人就这么没礼貌吗,连借过都不会说。”
“借他妈的过,就应该老老实实地排队,一点规矩都没有。”
杰还没有上去找这个清秀少年理论,已经有一个肌肉发达的中年男人扳过清秀少年的肩,想要把他教训一顿。清秀少年并没有回头,只是一条小的青色的蛇从少年的背包里钻出来,想要爬到中年大叔的手上。
中年大叔赶紧把手缩回去:“艹,这人身上有毒蛇!”
听到此言看到此景,很多排队的没买套餐的顾客都纷纷离开此人此店。已经买了还没等到自己领餐的人也连食物都不要离开快餐店。坐在座位上就餐的有的人想要拿出手机报警,还是看看情况再说。
那个身上有毒蛇的清秀少年看到卖快餐的打工老头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只是恰好同名同姓罢了,只好一言不发调头离开这家店。那些本来想用手机报警的人转而用手机发到网上,只是拍那个少年的照片不是拍得很清楚,只是一个穿着白衣棕色裤子的背影。
流浪诗人和杰就显得淡定很多,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两个人领完餐后走到座位上坐下就餐,杰看着那个清秀少年离开后的那扇店门:“所以说来到这个岛后每天都发生一点怪事,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能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另一种怪人。”
吃完炸鸡翅喝完可乐,两人一起走出快餐店。杰在这家快餐店的门口可以看到Ern大楼发亮的灯光,没办法,就是在葡兰市,Ern大楼就是排名前五的高楼之一,想不看到都难。杰又想到里面的高级套房和高级酒吧,想起自己和妹妹度过的那段美好时光。现在却像是梦醒了,自己的灵魂跑到一个失魂落魄的普通人身上。
外面大街的街灯已经全亮起来了,这块区域只是普通人住的地方,附近甚至有好几个贫民窟。因此,街道也不是特别干净,街上跑的大多数是二手车,出租车也不想遵守交规横冲直撞。微风吹过,甚至可以街灯下扬起的一阵尘土。
杰和流浪诗人在走回住处的时候想,自己该是时候重新开始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了。想要联系西瓜银行的行长阿兰,让他帮自己重新安排一份工作也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家族的人已经通知过阿兰不能帮助自己。
只是暑假当时还有一部分赌资没还是一个重要的问题,自己想脱离这个岛回到原来的国家单凭现在的钱是做不到了。杰又不想联系以前在贵族学校时的同学,让他们知道自己有此下场即使能让他们帮忙,以后在他们中间也是抬不起头了。
最重要的是,杰在流浪诗人家借居的这段时间,萌生一个想法,就是这时灰溜溜地撤退只会让自己显得是一个无用的废物,自己要留在这个岛上,用自己的方法自己的本事重新回到巅峰,然后把原先家族的Ern公司击败。
泽城大学是不可能回去的了,自己对那里也没什么感情,被开除了学籍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走到儿童公园的时候,杰没有急着回住所,而是先让流浪诗人自己回去。自己坐在儿童公园的一个秋千上抽烟,杰在想,既然要重新开始,那么自己以前的名字也要舍弃,用一个新的名字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坐在儿童公园的秋千上,看着远近不同各式居民楼里的万家灯火,杰睁开眼睛又闭上眼,深呼吸一口,这里没有自己真正的安身之处,自己从来都不曾属于这个地方,这里对于自己来说只是一个舞台,自己的任务就是来一场刺激精彩的演出。
夜已深,听到远处传来车子急速开过马路的声音,杰抓着还有铁锈味的秋千铁链,听着车子开远的声音。他知道自己能在家族的阴影下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很渺茫,但他不会放弃任何的机会,即使中间的过程再曲折他也要达到自己的目标。
过了两天,流浪诗人接到一封来信,收信人的名字是德米特里。流浪诗人一想就知道是杰这个逗比改的名字,德米特里德米特里,流浪诗人轻声念叨了两下这个名字,顺便谢过邮递员,把这封信放在客厅的茶桌上。
是码头货运公司寄来的一封信,他们收到了杰,额,不是,是德米特里寄来的简历,让他到码头货运公司去应聘,网上的邮件也有回复,让德米特里注意查收。
德米特里寄了好几份简历,选的都是以前自己没有接触过,但是比较感兴趣的职业。码头货运公司的工人看上去挺辛苦,但是这份职业能让自己接触到不少进出口的商业信息,这才是关键的,所以他才选择这份工作。
德米特里准备好了,再面试时间提前准时到场应聘。面试的人简单问了几个问题,以前有相关的从业经验吗?做过哪些体力活?有没有这里的驾照?
德米特里以前是Ern的大少爷,哪做过什么体力活,但是为了得到这份工作,他只能瞎掰,说自己在暑假的时候做过短暂的橡胶仓库搬运工。
别人继续问他,会开码头运货的叉车和吊车吗?这个德米特里当然不会,但是他说自己学东西很快就能上手,这点对于他来说没问题。
至于驾照自己还真没有,他当初来这里是和妹妹以留学生的身份过来的。西瓜银行的行长送了一辆探路者的敞篷跑车给自己,自己没有驾照照样开,这里的交警从来没有刁难过自己。
德米特里只能解释说,自己是以留学生的身份过来的,没有驾照,不过自己是会开车的。
面试的人皱了一下眉,你一个留学生,不好好读书,跑来这里应聘码头工人,是为了啥?这点他特别不解,难道他不用去学校上课吗?还是说,他只是利用留学生身份到这里打黑工的那类人......
德米特里心想自己以前在Ern的时候,把你这里的码头买下来都没问题,不过他也知道和他解释这么多没用。就说自己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只能出来找工作。那个面试的继续问他,你是犯了什么被开除的,德米特里不耐烦的说这份工作自己不做了,径直离开了那里。
在坐车回住处的时候,德米特里也意识到自己性格上的缺陷,自己以前总是过着优裕的生活,所以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现在他已经不是有钱人,继续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吃更多的亏,这种性格一定要改改,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改就改能改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