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水烧开的时候,德米特里把烟架在烟灰缸的缺口处,看着水壶的壶嘴冒出热气。接着,是急促的蒸汽冲击壶盖的声音,然后电磁炉自己关闭了。德米特里看着这个水壶在发呆,在想着别的事情,北极熊投资公司的事情,暮卫打电话来告诉自己泽遭遇意外的事情。每一件还真都是让人心烦不已的事,德米特里拿起那支烟,把长长的一截烟灰留在烟灰缸里。这时他才发现,再吸一口烟就要把烧到滤嘴处了。
德米特里干脆把烟完全在烟灰缸里摁灭,然后站起来,提起热水的水壶,把水倒进一个杯子里。在把一包红茶包放进去,盖上杯子。再在洗手盘放入不少凉水,把热腾腾的杯子放在凉水里,让它降温。
过了几分钟,德米特里把杯子拿出来,放在干布上。把杯子的盖打开,茶包绕三圈拿出来扔掉,再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切好的柠檬挤出柠檬汁,放两片进去。自然,这是便利店的做法,不如苦遥花餐船上奥格斯丁船长制作的方法,不过现在能喝上一口茶就不错了。
想起刚才在电话里和暮卫的对话。
“你......最近挺忙的吧。”
“还行,是挺忙的,一直在茶门。”
暮卫故意制造出一种违和感满满的咳嗽声,似乎是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打气。
“是这样的,泽这边出了点事,你有空就过来看看吧,如果没空就算了。”
“她生病了?”
“也可以说是生病了,也可以说不是......因为医生也诊断不出是什么病症,但是她的眼睛确实是看不到东西了。”
“怎么会这样?以前也是好好的。”
“直到前两天也都是好好的,我也不知道,哎呀,就连她宿舍里的......那时我也在茶门,帮学校弄一些海洋动物的数据,哪知道回来以后就......”
“你先别急,慢慢说。”
“她在宿舍她自己的床上睡着了,睡着了就没有醒过来。起先她宿舍的同学也不太在意,然而她一直睡,睡到第二天的中午还没醒来她的同学就觉得不对劲了。”
“然后呢?”
“然后她的同学就把她送去医院了,在医院也检查不出是什么病症。想让家属,她哪有家属,当时只有两个亲戚过来,我也从茶门赶过去了。医生说还是送去更好的医院吧,这里也医治不了她。”
“总该能检查出来一点症状吧。”
“还真是一点事也没有,心脏也好大脑也好,都没有出现衰竭的迹象,像是陷入了极深的睡眠一时还没醒过来。”
“那你们有没有把她送到其他医院去?”
“也没有,因为我们也不确定她是否经得起折腾,我们和医生商量的办法是让更好的医生过来这边看看。”
“到最后那些所谓的‘更好的’医生也不用过来了吧。”
“是的。因为泽在睡了三天两夜后终于醒过来了,不过她的眼睛还是无法睁开,也无法说话。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那样,只不过身体还是现在的身体。”
“医生是怎么说的?”
“医生也帮她做了检查,还是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想把她送去专门治疑难杂症的诊室。我们当然是不同意的,就帮她先办了出院手续,把她送回家里好好呆着。我们另外再找医生帮她看看,实在不行再另外想办法。”
“嗯,泽现在就一直在她自己住的地方?”
“没错,回来后一直躺在床上,之后能进食了能说话了,不过眼睛再也睁不开。”
“说不定再过几天就能睁开了呢,就像先前那样,先是昏迷沉睡,后又醒了过来。先是不能说话不能进食,现在能了。过不了几天应该也能睁开眼睛吧.....”
“睁不开眼睛,她自己也说是彻底失明了,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也不说原因。我们想要继续找医生帮她看看,可是她说不需要。”
“她不想让他们折腾,当然说不用,不用管她,继续找医生帮她看看。”
“她不肯就算了,看她的态度也是毅然决然,唉......”
“她的日常生活起居饮食都是你来照顾?”
“她的亲戚还有工作,就先走了。不过休息天还会过来看看,我在学校请了假,也帮她请了假就一直照顾她。不过她也挺倔,不让照顾,我只好不动声响地帮她。”
“那洗澡上厕所这些呢?”
“当然是她一个人完成了。”
“你就帮她弄一天三餐是不是?”
“是的,弄好了以后她也是自己吃,洗碗什么的也是自己洗。如果不是煮东西要用到火或电,她也不会让我去煮的。”
“最近她在做些什么,就是请假在家的这段时间。”
“她让我买书给她看,就是一些盲人才能用手摸出字符的书。大部分都是童话或者传说故事,她学会了摸字以后心情也好了不少。”
“那你们不回泽城大学上课?”
“学校也不给她回去呀,说是她会给自己给学校造成一些负面影响,还是在家休息一段时间,等到她的眼睛能恢复正常再回去上课。”
“按泽自己的说法,是永远都这样失明了?”
“是的,先前我已经说过了呀。”
“那学校还不给她回去上课,这不是欺负人嘛。”
“学校不相信她单方面的说法,要她出示医院的证明才能回去。”
“那就去医院办证明啊,不是说检查不出什么问题,一切正常吗......”
“泽说,还是算了吧,既然他们不想让她回去,还是一个人待着就好了。”
“那我这边的事也放一放,我今晚就过去看看你们。”
“如果你真忙的话还是算了,不要紧的。”
“这是什么话,你既然都把情况说得那么细了,我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工作?再说我这边也有不少人可以帮忙(其实也没有,只是不想让暮卫操心)。”
“行,你到了以后就给我打个电话吧。”
德米特里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清洗完杯子,关灯离开房间,只身一人开车前往葡兰市,去暮卫所说的泽的住处看看她。
到达的时候,是凌晨3点多。德米特里把车开往附近的停车场,看守停车场的中年男人在看守亭里睡着了。德米特里按了几下喇叭,让他醒过来。那个看守对于自己被吵醒显然有些不爽,也没给德米特里好的脸色看,收钱后就放起栏杆让他过去了。
德米特里把车停好后从停车场出来,感觉看守收的钱有点多了,不过他也没多大在意,往泽住的地方走去。到了楼下的时候,拨通了暮卫的电话,让他来楼下开门。
在等暮卫下来的时候,德米特里就在花坛的旁边站着,觉着这里分外冷清。路灯的灯光也有些暗,感觉四周的氛围有些说不清的凄惨。可能是泽的事情导致他现在的心情如此,也可能是因为现在是凌晨时分,人在这个时间总会有点伤感。
暮卫把楼下的门打开,和德米特里一起到楼上去。
“最近在忙些什么?”
“在运作一家投资公司。”
“投资什么?”
“帮别人投资房产不动产。”
“生意可好?”
“还行,具体的不能细说,里面太复杂了。”
暮卫在想,你细说这方面我也听不懂啊。走楼梯都走到泽所在的房间门口了,德米特里还是继续往上走。
“就这里了,还往上走。”
“第一次来嘛。”
进到屋子里后,走路也好说话也好,暮卫的声音动作明显都变轻了。
“泽已经睡着了,明天等她醒了再和她说说话吧。”
“我也没想到有什么好说的,就看看她得了。”
德米特里的动作和声响都放得很轻,和暮卫一起进入泽的房间。很普通的房间,没有过多的装饰,家具虽少但是都摆放整齐干干净净。
暮卫打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德米特里凑到床边看了一眼正躺着的泽。眼睛好好地闭上,眼皮眉毛还有整个脸部都是舒缓着的。这是德米特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泽的模样,感觉她还挺好看的,想起她平时性格又好,能有这样一个女朋友真是暮卫的福气。
不过,这也是泽的一种不幸了,不过是不是进入睡眠,眼睛都无法睁开,也再也不能看到时间万物了。真可惜啊,她平时还是挺喜欢画画的,现在也画不了了,不说现在,以后都画不了。真是可惜啊,德米特里忍不住叹气。
德米特里没有说话,用手势示意和暮卫一起离开这个房间。暮卫把那盏小灯关掉,和德米特里一起走出房间。
“还是请个好点的医生给她看看吧,这样以后都变成瞎子的话真是太可惜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她不同意。”
“还是要想想办法,我也打听一下这方面的消息,看有没有好一点的医生或者医院。”
“嗯,好的,谢谢了。”
“我先走了,明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这么忙,我还以为你明天能陪着她说说话呢,最近只对着我一个人她都烦腻了。”
“真没办法,我也是现在晚上半夜的才有空。”
“可以理解。”
“你理解就好,我先走了,你也不用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