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卫:
展信佳。
我在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发生了一个不甚愉快的小插曲,以至于我用笔在纸上画下一道长长的痕迹,于是我更换信纸,重新写下这封信。
摆在我的书桌左侧上方有一只小的蜥蜴,学名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身体通体皆为绿色,部分为黄色,头部是浅棕色的。我还以为这是盹儿在海边小城集市上买下来的玩具(我们每到一处地方总要买点不贵但又好玩的小东西)。
我觉得这应该是盹儿买的玩具,就伸出手想要把它拿起来看看,谁知道这是一只真正的蜥蜴,因为它的眼睛在我的手就快要碰到它的时候转动着,瞬间就把我吓得赶紧缩手。这只活物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在我的桌面上呆了这么久,如果不是它的眼睛会动我就把它抓起来了。盹儿在旁边暗中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还用手机把我被吓到的反应拍成小视频制作成GIF动图,实在可恶。
看到你发给我的电子邮件,你和朋友把那只斑点海豚放生了,我在午睡的时候想,它会不会游到我现在所处的附近海域呢?说不定以后我也能遇到它,纵然这样的概率小得可怜。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也会和盹儿说起泽的事情,我就把泽说成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很友好的朋友,很多细节都省去,直接说泽遭遇意外以后我的想法和感受。盹儿先是安慰了我,然后她也说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像平时我和你之间经常说起的那样,顺其自然就好。不然还能如何呢?每个人听到这种话大概都会有同样的反应和差不多相同的话语吧。
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想为什么我还会对泽的事情抱有不一般的期待,想要从别人的口中得到除了安慰意外的不同答案。毕竟盹儿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的女巫,如果她不是的好友的话,我也不会和她说起泽的事情。我究竟在期待些什么,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不过我隐约觉得,泽还是没有离开我们的,就是说她还没有死,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或者活在另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世界......就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且不管她的真身如今身在何处,有一部分灵魂估计是一直留在那个黑暗空间里了。现在我们想要知道如何进入这个黑暗空间的方法,而你我两人间却只有你曾经到过那里,所以还是你来想想办法吧。
沉重的话题就此放过一边,我来写点其他的事。我们最近在圣拉斯群岛附近进入到一片红树林沼泽中,浅海把红树林切割成很多个面积不大的小岛,我们在其中一个小岛上找到了一只食蚁兽,并且把它拿到科考船上研究。
他们把食蚁兽装在一个笼子里拿到实验室里做实验,也不是什么恐怖的伤害到食蚁兽的实验,只是测试一下它的行为条件发射。让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怪叔叔和大学生检查一下身体就可以了,而后他们把装着食蚁兽的这只铁笼子又放回到科考船的甲板上。
因此我就得以有机会接近这只食蚁兽,虽然隔着一个笼子,我也可以感觉到它是非常害羞怕生的一种动物。它的鼻子爪子和尾巴都是粉红色的,很好看,而看东西时的眼神又楚楚动人。它行动的动作非常缓慢,即使没有这个笼子的束缚,我估计它也要走个半天才能从甲板的这一边走到甲板的另一边。
听说它的尾巴可以卷起来,可以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即使现在像这样被抓起来了,它也能临危不惧。而事实也是,他们又把船在附近瞎转悠一圈后,打算把这只食蚁兽放生到原本呆着的小岛上。
然而船在离那个小岛还有十来米的地方搁浅了,原本我们第一来这个小岛上的时候是从另一边过去,那边就不会搁浅。现在谁知道我们这边的水如此之浅,我们不得不把食蚁兽放在小船上,把它带回到那个小岛上。
把食蚁兽放生后,我们科考船上的男生就要在小船上帮助大船开展清淤工作,他们那铲子把大船底下的淤泥铲掉,后来发现在浅水中作业速度特别缓慢而费劲,就把一台地钻把淤泥和海藻清除掉。(我只能感叹我们的船真的像哆啦A梦的口袋,什么东西都有)。
地钻的声音把很多鸟类吓得飞离树木,可是那只刚回到岛上的食蚁兽,还在慢悠悠地行走,完全是怡然自得的世外高兽,我们的船离开那块地方的时候我还挥手向那只食蚁兽的背影说byebye,这是我这个星期里见到的最可爱的动物了。
我们在红树林沼泽地区附近迷路了,与其说是迷路,倒不如说是故意在错综复杂的环境里胡乱前进。然后,为了避免船体继续在浅海里搁浅,船长下令不再胡乱兜圈了。原来,先前是有人趁他睡着的时候随便开船在这地区乱逛,直到刚刚船长才睡过来。
我在想,船长你也睡得太死了吧,刚才地钻运转的声音如此嘈杂你都听不到。不过我没有当着他的面吐槽他,以免他起床气拿我来喂鳄鱼。(当然是开玩笑的了)。
在船长的指挥下,科考船顺利地开出那片沼泽区域。再次看到头顶是蓝得没有丝毫杂质的天空,我的心情可是顺畅不少。先前在沼泽区域,我的头顶上全是绿色的树冠和树叶,还会滴下露水或者积攒的雨水,在船的甲板上工作时,水滴滴在手上或者身上还好,滴在头上会让人懊恼不已。
还没有完全离开圣拉斯群岛就已经到了晚上,在晚上,我和科考船上的人一起看到了十分罕见的景象——发光的海藻。有很多长得很像水母的海藻和长得很像海藻的水母,即使是在夜里,也能透过海水看到它们的光。
我为此还写了一篇游记,想看的话就继续到我投稿的地理网站看吧。那些照片都是用单反相机拍的,不像我平时在聊天软件上给你发的用手机拍摄的照片。手机拍的当然不如单反拍的清晰,在网站上点开照片可以看到高分辨率的清晰照片。
最近我们科考船上的淡水储存还是很多的,每到一个港口又能补给,所以现在我和盹儿每天晚上都能洗澡后再睡觉了。平时又要在船上帮忙搬搬抬抬干体力活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我和她又是留长头发,所以不洗澡洗头的话晚上很难睡着。谢天谢地,现在科考船每次航行的距离都不是太远,可以有足够的淡水补给。
这艘科考船是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下水航运,从葡兰岛出发,几年后又从茶之门进港返回葡兰岛。前些年泽城大学刚建立的时候,就把这些船买了下来。因为有些教授(像盹儿的父母),以前都是坐过这艘船出海的科研人员。
晚上,我们洗完澡以后坐在镜子前面,我帮盹儿用吹风机吹干头发,拿梳子帮她梳头。反过来,她也帮我梳弄头发。我又想起以前在泽城和泽同居的那段时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帮我梳头的已经变成另一个人。
我闻了一下盹儿的头发,我和她都是用同一种洗发水,为何洗完以后她头发的味道还挺好闻的。我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亲吻她颈后那一块雪白的肌肤。她像是触电一般,身体抖了一下,把我轻轻推开,难道那里就是她的敏感点?
又过了两天,我们到达巴拿马运河附近的一个小岛,那个岛上住着大概三千多的人。说多也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那里只能打电话,而不能上网。我尝试打了个电话给你,可是你没接,估计你当时在夏洛克海洋公园工作,没时间接。
我又打了个电话给我爸,他当时还在睡觉,接到我的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怎么,钱又不够花了是吧,自己想办法解决。”在他的眼里,我除了每次问他要钱难道就不能打电话和他聊天吗,说不了几句话他就把电话挂了继续睡觉。
在那个岛上,我和盹儿吃了一顿当地人吃的伙食——一种用木薯和香蕉还有鱼肉熬成的汤。木薯和香蕉放在锅里煮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结果味道果然如想象中一样不太能让我接受。结果倒进碗里的是黄白相间米糊状的东西,鱼肉的味道不错,木薯和香蕉的黏稠物味道有点糟糕,不过吃完以后肚子很容易变饱,毕竟里面有不少淀粉、碳水化合物和动物蛋白。
因为平时我在船外都戴着一顶有帽檐的帽子,所以脸和脖子不至于被晒伤。而手背和手臂在太阳的灼晒下,就开始有点变红了。涂了防晒油也不太管用,晚上洗澡的时候手碰到水还是会有点痛。
盹儿和我一样同样的装备同样的道具(防晒油),可是她遭受的阳光真实伤害却少很多,脖子和脸比我还要白。
最近我因为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淋了以后感冒了。不过吃了点盹儿父母给的药,很快就好了,就是在感冒期间不能多写点东西,其余一切都还好。
除了明信片,我还买了一点小物件,包括有海上民族佩戴的手绳和图腾手帕,还有一只蜥蜴的玩具标本,如果想要的话就去我弟弟圣那里拿吧。和信不同,我把那些东西都快递给我的弟弟圣,我就懒得分开寄了。
就此搁笔
一切顺利!
暮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