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以后,警察局第六分局外的街灯逐渐点亮,一辆洒水车响着音乐缓慢从街中驶过,两边骑自行车的人慌慌张张地把自行车推上人行道。洒水车?流浪诗人在想,现在这个点数怎么会有洒水车在路上跑,一般它们都是早上出动的呀。
手指离开百叶窗,房间里又恢复安静,这个房间离张琉真的办公室有点近。流浪诗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前面茶几上的纸杯,里面盛着的水纹丝不动。
又过了一刻,张琉真打开房间门走了进来。少有的穿着正装,他坐在流浪诗人的旁边,把自己衣服的领口松开。
“这水你没喝过吧?”
“没有。”
张琉真把那纸杯里的水喝了,直接把一个文件夹从包里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那训蛇人的名字叫古谈,这些都是我亲自问他话后整理出来的内容。”
“我可以看看吗?”
“看吧。”
流浪诗人摸了一下鼻子,从茶几上拿起那个蓝色的文件夹,翻开来看。里面的内容大多与蝮蛇组织有关,期间还参杂有其他古谈少年时期的经历。流浪诗人看着这些基本上是平铺直叙的记录语言,心里确实感觉到跌宕起伏。精彩呀,由我来改编成小说肯定不赖。
“古谈说的这些,你觉得是真的么?”
“你觉着呢?”
“嗯,我看着有些像是真的,有些像是假的。”
“比如哪方面是假的。”
“比如这里‘我一脚把蝮蛇组织的一个青年踹飞,他向后倒去,连带着带倒后面追来的几个小青年。’”
“哪里有这样的句子,让我看看......”
“没有没有,我瞎编的,开玩笑而已。”
“以后开玩笑就要有开玩笑的样子,哪有像你这样一张苦瓜脸开玩笑的。”
老张从流浪诗人手中接过那个文件夹,又在翻看着那些他自己的记录。流浪诗人在旁边皱皱眉毛,我还没看完呢,你就又拿回去。一般这种工作,现在根本就不用老张自己亲自动手,不过他还是亲自来审这个训蛇人,而且他似乎对自己的工作内容相当满意。
流浪诗人点上一根烟,往天花板挂着的灯吹了一口:“那老张你还打算把他关到什么时候?”
“过几天就放了,反正他也没犯什么错误。”
“那还要过几天,明天把他放了不行?”
“不行,手续上的问题,还是要再过个三两天。”
“我辛辛苦苦把他带回来,到底对你的工作有没有用?”
“有用啊,怎么会没用,以前我对蝮蛇组织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终于知道了,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还有那个斯塔马斯特,早就跑路了那个,我还在等着那边警察的信息,想要把他抓回来。”
“线索倒是一点一点地凑齐了,估计离抓到斯塔不远了。”
“但愿如此吧。”
“那你觉得蝮蛇组织会不会死灰复燃。”
张琉真把那个蓝色的文件夹放回到自己的包里,拿起茶几上的那个打火机,看了两眼又掂量一下重量:“现在暂时是不会,以后说不准,谁知道呢。”
“连你都说不准,他们不是已经被无人机和武装直升机歼灭了吗?”
“那是在那个小岛上......其他的人在我们岛上的还有一些......”
“你不是说他们不成气候嘛,根本就不用担心。”
“难说啊,古谈就是蝮蛇组织原来头领的孙子。照我现在和他接触的情况来看,古谈对这个蝮蛇组织也是深恶痛绝的,不过很难说有人想要利用古谈和蝮蛇组织的称号和名字作文章。”
“所以他们的人现在都在我们的人严格监控之下。”
“对的,就是这样。”
“没什么我就先出去了,我可以到古谈那儿看看吗?”
“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了。”
流浪诗人去到暂时关押古谈的房间,让警卫打开牢房的房门,自己进去坐在古谈的旁边。古谈还是那套中短袖卫衣,帽子盖着自己的头部,流浪诗人看不清现在他是老头模样还是少年模样。不过,唯一敢确定的是,古谈目前的心情很不好。
流浪诗人把手中的塑料打火机打亮后又熄灭,打亮后又熄灭。
“咳咳,”充满违和感的一声咳嗽,“我说呀,真有点抱歉,我也不想把你带出来后裹来这里,如果让我在这样的牢房哪怕呆上三天我也会很不舒服。”
“可是我也是有任务在身,我也是要完成自己的事情。再加上,如果我不是把你从冰水带出来,当时你可能就死于艾斯卡他们的乱刀之下了。”
古谈还是沉默着,不发一言。
“你还是说句话吧,不然我总觉得自己是在牢房里说单人脱口秀。”
古谈的头微微动了一下,不过他不是看着流浪诗人,而是看着带着铁栏杆的铁窗。从铁窗之外透进来的光很淡,那只是外面昏黄色的灯光而已。空气里令人尴尬的沉默还在蔓延,流浪诗人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咽气的声音。
“说点其他的吧,你为什么要到冰水贫民窟.....我只是弄不明白这一点,好好的为何要跑到那么乱的地方。我小时候也在那儿呆过一段时间,知道里面的人很不好相处。我刚刚也有在看老张的审问报告,只是我还没看完就被他拿走了。”
“因为一个艾斯卡手下的人偷走了我的蛇袋。”
听到古谈终于开口,流浪诗人也来劲了,继续问道:“那些毒蛇的袋子他们也敢偷,真是作死呀,接着你就进入冰水贫民窟,把他们教训了一顿。然后被困在一条巷子里,后又被我们救起,你现在才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安然无恙?我现在后背还在隐隐作痛呢。”
“对哦,你还被飞刀刺中过后背,怎么,伤还没完全好。”
“一到下雨天伤口就痛得厉害。”
“比起被砍伤或者被砍死,这种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如果不是你自己擅作决定背着我到处跑,我也不会中这一刀,我还能反杀那些穿黑色衣服的人。”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啊,我能反杀。再说了,如果你真的能反杀的话,你也不会过两天就能放出去了,估计要在另一处更糟糕的房里呆个二三十年。”
“我就是被你给坑了,谁知道你是条子那边的人。我把艾斯卡那些人都干掉以后,肯定也能像以前那边脱身。”
“人的运气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好的。”
看守的警察过来提醒流浪诗人,已经过了看守的时间。
“那我先回去了,如果你出来以后没地方住,可以到我那儿住上一段时间。我的猫睡觉的纸箱可以让出来让你躺着。”
古谈没有说话了,直接躺在自己的床上。
“当然我是开玩笑的,大不了我做厅长也是可以的。”
“走啦走啦,别啰嗦了。”看守的警察在催促流浪诗人快点离开这里,“再不走也要把你关在这里了。”
流浪诗人离开警察局第六分局的时候,看一眼天色,完全的黑暗。肚子饿得咕咕叫,路上还是有点湿,可能是刚才被洒水车洒过水的缘故。可是人行道上,人行道旁边的树木也是湿漉漉的,可能和古谈在说话的时候,外面真的下了一场小雨。
气温也有些下降了,流浪诗人再看一眼现在的天色。依着现在这样的天色,可以用笔和纸写上一两页吧。一个人在人行道才走了十来分钟,外面行车道响起了几声汽车的喇叭声响,流浪诗人在想,到底是谁啊这么没礼貌。
流浪诗人回过头看一眼,才知道那是小眉坐着一辆面包车从这里经过。
开车的不是小眉,而是一个中年大叔,车窗一直开着,所以流浪诗人才能看到车里面的就是小眉。汽车在流浪诗人旁边停下,小眉也让流浪诗人上车。
“你这是,这是什么节奏?”
“我和我叔要把一批展览品往民俗纪念馆搬,刚好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就看到你了,就把你捎上吧。”
小眉对着前面的司机说:“叔,这是免费的劳力,可以随意使唤。”
从后视镜可以看到,开车的中年大叔只是笑一笑,没有说话继续开车。
“原来叫我上车只是把我当作搬运工。”
“看天色外面就要重新下雨了,我不让你进来只会让你淋雨淋成落汤鸡。”
“今年按照中国的生肖年份来看,是鸡年哦,所以淋成落汤鸡可能今年有好运气也说不定。”
“这是什么逻辑,那你在就这下车得了。”
“不不不,我赖在这里坐着挺舒服的。”
“你以为我们会这么好心肠送你回去?大错特错,我们只是开车回纪念馆,把东西都送回纪念馆后,之后你自己一个人走路回去。”
“走就走咯,又不是没走过。这个城市哪个区我没去过?”
“这些都是什么来的,挺硌脚的。”
“不要乱碰,轻拿轻放,碰坏了你这个穷鬼可赔不起。”
“怕什么,有保鲜膜包着呢。我看看这幅画。”
“那不是保鲜膜,不懂就不要乱说......那是......”
“画里面的这个人,像你。”
“是一个小男孩,哪里像我了。”
“这头田野上的牛,像你哦。”
“无力吐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