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帆在自己走的那条路上,起先是三步一停,然后是五步一停。她身上的小伤口不再感到疼痛,也不再往外流出新的血液。只是白色的衣裳上还会有血的印迹,这是短时间内也无法消除的。已经离开了三目少女,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把这衣服脱下来了呢?她想了想,那还是不要吧,既然把衣服穿在身上了,又何必脱下呢。一想到过会可能会遇到三目少女口中的狮子,助帆就忧心忡忡,所以她才三步一停。三目少女,在她的那边也会遇到老虎吧,还是忧心忡忡,五步一停。
这里不像外面的桃花园林,这里没有树木,没有花草,路上只有细小的尘屑。没有三目少女的手握着自己,突然怀念起她的手的触感呢。助帆有些胆怯,又磨磨蹭蹭地向前走了一段路。这次,它看到了路的两边有着和自己同等身高的石像。自己的身高不是很高呀,这样的石像,看着着实有点诡异。
左边的石像是趴着的石狮,眼睛滚圆滚圆的,看起来一点凶狠劲也没有。右边的石像是左手持刀右手拿棍的男性舞者,神色肃穆中透露着一股威严。助帆再往前走,发现路上全是这样的石像。作为参照物,这样的石像也实在是太多了吧。而且,左边的全是石狮子,右边的全是男舞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
“三目少女口中的所谓狮子,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嘛。”又走了几步,助帆口中小声地嘀咕着:“难不成,所谓的狮子就是这些所谓的石狮?那根本用不着害怕,这样走下去,很快就可以和三目少女汇合了。”在三目少女那边,可能也有这样的老虎石像,她想象着老虎石像的模样,又看了看旁边的狮子石像,差不多的吧。三目少女相比自己,总是多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自己也很想拥有那样的自信,那大概是因为她的额间目给了她自信吧。按照这样的说法,自己很快就可以和三目少女汇合了。
不过,这条路在三目少女的口中不是椭圆形的嘛,怎么自己一路走来却感觉是直直的呢。
在这里,既然没有时间概念,那就不会有生死吧?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口,如果在自己身上出现致命伤呢,那自己也能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吗.....另一方面,我只要在这里不出现任何意外,那就应该可以永远保持现在的少女模样吧?那一直待在这里也不错呀,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青春永驻。那时候她在安静的桃源溪水边上看到自己美妙的身段,心就快要融化了。
没有任何意外,自己一直在这里行走,那种在失落之海和海底雷霆的失落感又回来了。说到底,还是希望三目少女能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什么天平一样的平衡,当初自己和她一起同走一边不就行了,这样老虎也好狮子也罢,两个人在一起也能轻松面对。
“在这边的,是傲慢之狮,在那边的,是偏见之虎。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谁,是谁在这里说话!”
助帆看了一眼正前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后方,这里除了自己别无一人。听这声音,像是一个老男人发出来的。难不成,路两边的石像其实是一个个音箱?她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把双手放在自己的嘴边,又大喊了一声:“怎么你只说了一句就躲着不出来见人了,难道你也和雪山笛神一样......”
“雪山笛神?那是谁来着,我完全不知道......”
“你想知道的话,你出来我就可以告诉你了。”
“你真的想让我出来?我一旦出来,你就会害怕我的。”
“我不害怕,听你的声音,你就是一个老头。你说一个成年人,我一个赤手空拳的少女可能打不过,但你是一个老头的话,我怕你作甚。”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须臾间,狂风四起。这样的狂风,助帆在海底雷霆体会过一次。不过,这次狂风的力度并没有像上次那般大。至少,这次的狂风并没有把助帆的衣服撕裂。助帆伸出手遮挡自己的眼睛,以免飞舞起来的灰尘飘进自己的眼睛或者口鼻。她似乎感受到了地面的轻微震动,似乎是有什么降落到自己前面的地上。等狂风和尘屑散去,她看到的是一只足足有五六层楼高的狮子蹲在自己的面前。不是老头,而是一头巨大的雄狮,橘红色的鬃毛拥有傲慢的光泽。
“怎么,臣服于狮子的威严下,恐惧自然就从心中油然而生了吧?”
助帆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抱着自己的双臂:“是啊,现在我完全在你的影子之下。”
“相比于伪装的恐惧,我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
这头巨大的雄狮不再蹲伏,而是站了起来,粗壮的四肢就像是巨石柱子一般,它的脸正对着助帆。助帆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高和狮子的鼻子一般大小。助帆没有感觉到恐惧,而是更为平静地看着狮子的那张大脸。
“你看着我的眼睛。”这头巨大的雄狮在说话的时候,一阵风从它的口中喷涌而出,把助帆的头发再次吹散。
那阵风过后,助帆感到了一点胆怯,但她很快就把这样的胆怯收回心里。她抬起自己的头,勇敢地直视雄狮的双眼。
助帆在它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里200万来人类历史的缩影,从蛮荒的过去到发达的现在。这是一部人类发展史,大部分都是战争的画面,士兵只能遵照将领的命令前赴后继地奔向血腥的战场送死。画面以极高速的速度在她眼里呈现。奇怪的是,明明这些画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播放着,助帆却能捕捉到每一帧画面,而且全都理解这些画面的内容。她看到了比黑洞更黑暗的过去,比黑洞更黑暗的未来,光明就像是萤火虫的荧光出现在黑暗中,而且转瞬即逝。接着是各种人种各个年龄层的随机人脸图播放,这些人的每张脸上都写着虚伪和傲慢。画面播放完毕后,助帆捂着自己的脑袋,想要蹲下。她的脑海里接受了太多信息,她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就像是一只空着的木桶,却突然间装满了水,而且这水的颜色,是灰色的,上面还漂浮着很多黑色的如同芝麻大小般的幼虫。并且,在此刻她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是在巧巧发明的设备里体验着这一切。
雄狮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给你看的,是这个世界上人性的阴暗面。当然,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温暖光明的东西。光明和黑暗是等量的,相辅相成的,你要明白这点就好。光明和温暖只能由你自己去追寻,去感受,去把握。”
“就刚刚,我感觉到不是恐惧,更多的是......”
“更多的是什么,少女多说无妨。”
“更多的是恶心,在另一个世间,那里充满了虚伪和利用,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都要接触另一个人,一旦接触就不得不相互利用。”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我告诉你小姑娘,可怕的是,有些人活在那个世界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有很多的人......连灵魂都付出了,可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不仅得不到,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这样的人,在那个世间其实是不存在的吧?人毕竟是不能自绝于社会的,能被这个社会利用,自己也利用这个社会的资源。了解到人类的虚伪和利用后,我反而更加坦然地接受这一切了。”
“你说的对,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永远留在这里,这样你也可以成为像三目少女那样拥有神力的少女,而且青春永驻。我把你送回到桃花园林,那里坏境不错吧,你可以永远活在那里。”
助帆微笑着说:“我已经记起我这是在巧巧发明的设备里,只要他中断体验的过程,我就会离开这里。所以,我不可能永远活在桃花园林里。”
“我拥有那样的能力,即使他中断了设备,我也能让你永远不会醒来,你也不会脑死亡,这样你就能永远活在那个桃花园林世界里。”
“这就是所谓的醉生梦死吗,我可不需要,这些虚拟的虚假的甜蜜真是甜得发苦了。在那个人世间,虽然我的父母去世了,焃焃阿姨只是照顾着我其实不太关心我,但我还有巧巧呀,虽然他猥琐废柴,看起来就像是你口中那种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人,但他也说过,我一个人到处走会自带霉运属性,我不能没有他,我要让他陪在我的身边,这样我才不会倒霉。”说完后,助帆的双眼里掉下了眼泪。原来在这个世界里,再细微的伤口也是会流血,再干涩的眼睛也会流泪。
“愚蠢而卑微的人类,难道在我的威严下你有讨价还价的能力吗?如果我想,我完全有能力让你在人世间永远都醒不来,你也只能永远在这里的桃花园林里。并且,三目少女也不会出现再次陪在你的身旁。”
“既然你有这样的能力,为何还要问我,让我做出选择。你这个傲慢的狮神,你完全可以用你的能力把我永远制裁。”
“我说过了,光明和温暖只能由你自己去追寻,去感受,去把握,你有这样的权力。我只是一道考验,关键还是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去追寻,去感受,去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