盹儿:
我已经很久没写过这么长的邮件了,我想和你说声抱歉。
当我的手还停留在键盘上时,我才想起先前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不知道你和你爸妈在南极的科考站过得怎样。我最近过得也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反正我还一直在那个地理网站工作,不过我们工作的地点已经搬到牙之岛。在牙之岛,我还拥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窗口还对着外面的丛林之家酒店。那里经常有看起来衣着光鲜的人出入,我却从未在那里出入。因为,听说里面消费挺贵的,我就不去了。
我刚搬到这个办公室的时候,还在为收入的事情发愁。因为,说真的,在这里收入真不算高。我和同事经常在午饭后小声议论我们的工资待遇问题。可是,大家都只是抱怨而已,并没有谁敢向上司提工资的问题,通常都是说几句就继续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工作。我也不例外。今天早上,我在用鼠标在显示器上指指点点编辑图片的时候,有人对我说起,下个星期我的生日该怎么过才好。
“生日?我不知道我的生日这么快又到了。”
“生日不是一年一次吗,真蠢,你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只是我一时又想不起来了。”我用手拨了拨自己已经乱掉的头发,看着显示屏上的内容,工作的进度还没完成到一半呢。
“不想再想了,生日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过了,没什么可值得庆祝的。”
“真可惜,还以为可以免费再蹭一顿饭,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工作狂。”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庆生这样可有可无的事情上。”
同事也只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其实,他们也不会把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吧。琦的手在键盘和鼠标上活动着,想着自己生日到来的那一天,就又老了一岁了。她的手离开鼠标和键盘后,用双手托着自己的腮,对自己的生日既有期待也有害怕。期待的是,或许公司里的同事会给自己一个惊喜呢。害怕的是,又老了一岁,岁月还是会在自己的脸上留下痕迹。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中午,我继续在我的座位上工作的时候,突然有人把奶油往我头上倒,还用奶油蛋糕抹我的脸。我抓住那只往我脸上抹蛋糕的手,咬了一口她手上的蛋糕。
“生日快乐啊。”
“谁的生日来着?”
“你的生日啊,我们上个星期不是说过来着。怎么了,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我看了一眼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这帮傻瓜,我的生日是昨天来着。啊咧,我的生日竟然是昨天?想到这里我就想把自己骂上一顿,同时觉得自己很可怜,生日的那天竟然在加班中度过了。我回过头,看着他们拿着蛋糕疯玩。
“可我的生日是昨天啊,你们搞错了吧。”
“有什么要紧,今天上条当麻又不来,我们可以尽情地疯玩。”
只因为别人少白头,而且性格有些偏执,他们就给别人起了这个外号。不过,讲真,我有时候也受不了他。有他在的时候,整场气氛都high不起来。现在上条当麻不在这里,我们就只会玩得更开心。既然他们不是为了我的生日而只是为了玩而玩,我也加入到他们的欢乐战场中。于是,整个下午的时间,我都是在头发沾着蛋糕的状态下工作。关键是,去洗手间擦了头发后也不管用,总还是感觉黏黏的。衣服我自己包里有一件新的,我也拿去换了。
晚上我回到家后,足足洗了两次头才把那种奇怪的感觉除掉。我在吹头发的时候想,还是短发比较适合我。这长发实在是太难打理了,可是不知不觉间头发就留了这么长,剪掉了又有点可惜。我把手中的梳子在掌心中拍打着,睡觉前又用梳子把长发理了一遍,一夜安眠。
只是我在睡觉的时候,会想起我在泽城租的那一座小而又小的房子。在那房子里,泽曾经在那里画画,你也曾和我在那里度过一段美妙的时光。我实在想回到那里,我也不想工作了,我只想在那个房间里,看着泽在画画。然而,泽已经不在那里了,你也不在那儿了。我还留在那里有什么意义,更何况,我的公司给我安排了牙之岛的这套房子是不用我自己付房租的,一想到这里,我就美滋滋。
一个人怪寂寞的,不过我也暂时不想找男朋友呢。平时无聊的时间我就在这里,写写邮件看看新闻听听歌就得了。那时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给暮卫写的邮件,现在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听说夏洛克公园在海外开了一个分园,他应该是被分配出差到外面了吧。我也懒得给他写邮件了,我只是想给你说说最近我的情况而已。他还是一直和他的海豚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一直在等他主动联系我,但没有。
只是我又想起先前我们在夏洛克海洋公园看海豚表演的时候,那次和他见面大概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不对,当时我们在港口为你送别上船的时候,那次才是我们和你的最后一次见面。想到这里,我就想起以前他开过的玩笑,以及他的祝福。
我前两天收到了一个小女孩送的发圈,我是在一个手表展览会上认识她的。本来,我是绝不会去看什么手表展览会的,但我的同事,就是那个往我脸上抹蛋糕的人,她要让我去帮她那张兑换券去换一块新出的手表。我对此事一窍不通,连兑换券上的文字是什么意思都不懂。来到这些摊位前的时候,我坐在一张椅子上,用手机打电话给我的朋友,想要问问她再去哪个摊位。这是一只小手伸了过来,她拿过我手中的兑换券,告诉我要到达去哪一个摊位去兑换。
这个名叫助帆的小女孩,梳着双马尾,她的手掌很小,手指的长度甚至不能覆盖整张兑换券。我问她,你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她说是的,这不是废话么,这个手表展览会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她给了我看了她自己定制的手表,她把手表戴在左手,表盖上画着一个三目少女,打开表盖,可以看到里面的表盘印着狮子鬃毛旺盛的火焰。
“火焰既可以温暖别人,也会灼伤别人。在白天的时候,当我听别人的劝把表盖盖上,火焰就会熄灭了。”
她牵着我的手站起来,“琦姐姐的手,比我大多了,而且还很温暖。”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琦?”
“这张兑换券上写有你的名字啊。”
“我看看,确实是这样。不过,为什么上面写着的是我的名字?我明明只是帮朋友来拿这块手表而已。”
“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
助帆牵着我的手来到兑换手表的摊位前,等我拿出兑换券给对方,我只是简单地和对方说了几句,给她拿出手中的兑换券,她笑着对我说等一下,就给我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袋子。从袋子里把手表拿出来,看了一眼盒子,包装得严严实实的。
“你自己打开看看呐。”
“不要了,这是我替朋友拿的,等拿回去让她自己拆开看看吧。”
“明明是写着你的名字,你自己拆开来看看吧。”
“真的可以吗?”
“可以。”
我把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块棕白色的手表,款式和助帆的看起来是差不多的。不过这块手表是没有表盖的,表盘里有一只蓝色的小海豚,很可爱。盒子里还有一张贺卡,“琦,生日快乐,这是我和泽一起送给你的礼物。”落款处写着幕卫的名字。
原来这是幕卫拜托同事间接送给我的礼物,我的同事也打了电话给我:“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啊,别看这块它很小,其实定制版还是很贵的。先前忘记了你的生日很抱歉,所以我帮了你朋友幕卫这个忙。”我很高兴,但同时又很失落。因为看到了泽和幕卫的名字在一起,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离开那里后,助帆那个小女孩从后面跟着出来,她把戴在手腕上的表举起来,让我也和她做一样的动作。我跟着她,把手表举起来,竟然可以看到表盘上的小海豚在游动。本来已经变得有些沮丧的心情现在变得好多了,不知道这条海豚能不能在阳光下一直游动,一直游动,一直游到你的心里。可是,小海豚怎么游都只能一直表盘里,既游不进我的心里,也游不进你的心里。秒针却一直在转动,在时间中游动的只是我自己而已,然而我哪里都去不了,无论用何种泳姿无论用多少力气,却只能一直留在牙之岛,在阳光下高举自己的手臂而已。
我多想变成南极的一块冰川,白色的巨大的,冰川。随着洋流的漂动,或许某一天就能出现在你的眼前,在烈日下或许会渐渐融化。现在我的心里,那条小海豚已经游走了,或许它跟着幕卫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我甚至说不出那个地方的名字。但,还是那句话,我拥有更寒冷更坚硬的内核,或许这就是变成冰川的代价。等到有一天,我可能在你的面前漂动而过,你都不会发现我的存在。但,我至少可以给你无声的问候,早和晚安。
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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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表指针的转动,一圈又一圈,每一天都划过相同的数字,不同的是人生。
再次,感谢各位的体谅和宽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