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良久,回到这里,你有什么想法?”
藏在斯塔心里那个十几岁的少年这样问自己,现在的斯塔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内心毫无波澜?这是不可能的,就现在,他右手的义肢还在微微发抖。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躲过天空之眼的追踪来到这里的,或许是他自身自带的存在感薄弱属性,让他不那么容易被别人发觉。
从智利回来的第三天,他才驾驶着小船从葡兰岛到这个无名小岛上。想到很多,年少时和暮卫一起到这里藏有钱的盒子,被胡安卡里大叔夺去,然后又认识了胡安卡里大叔。是胡安卡里大叔把自己带到这个小岛的丛林之家,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公社组织。
斯塔在丛林之家里认识了老画家古斯塔夫,训蛇人古谈,还有其他公社里的人,在这里度过了一段还算是相当美好的时光。
在葡兰岛,经过胡安卡里的介绍,斯塔还认识了琦的爸爸。从琦的爸爸的情报处接了不少的任务,然而在一次任务中,斯塔在完成任务后才发现自己杀死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之后,斯塔的性情大变,开始了一系列的杀戮之旅。
只有丛林之家能让斯塔感觉到温暖,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变成一个正常的少年,而不是一个嗜血的杀手。他还在丛林之家邂逅了一个外国女孩,和她睡了一晚后,那个脸上有着雀斑的外国女孩就离开了丛林之家。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丛林之家就遇上了蝮蛇组织的侵袭而土崩瓦解,很多人都战死在丛林之家的木屋废墟里,死亡者中包括老画家古斯塔夫。斯塔在返回丛林之家的过程中,遭遇了另一个杀手马田,并且在和他搏斗中的过程中致使自己的右半身残疾,就连脸部也不得不戴上半边面具。在那次蝮蛇组织、警察部队、丛林之家的三方混战中,胡安卡里和古谈还有斯塔有过短暂的相会,后来又失去了联系。
回到葡兰岛以后,斯塔在橡胶园的地下金库劫掠案得手以后,成功逃离去了巴布亚新几内亚,又从巴布亚新几内亚去了智利。现在,他才从偷渡的渔船回到葡兰岛。在葡兰岛待了三天以后,在确认自己没有被警方盯上的情况下,驾驶小船回到这个无名小岛。
斯塔凭着记忆,来到曾经被无人机轰炸过的地方,新的树木和花草又重新长了起来,以至于斯塔一瞬间不能确定这里就是那块被轰炸过的地方,和记忆深处的映像核对,应该是这里没错。当时自己已经被胡安卡里和古谈搀扶上小船,陷入昏迷。回到葡兰岛以后,是根据电视里播放的图像记住这块区域的。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斯塔颇具玩味地想,能不能在这里附近找到自己被子弹打断的右手和马田的尸体呢,大概是不可能吧。估摸着那些都已经变成化肥,滋养着这里的花草,才能让它们长得如此茂盛。斯塔踏着缓慢的步伐,向岛上的丛林走去,腰间只挂着一个布袋,里面只装着一瓶淡水和一点干粮。本来,他也不打算在这里久留的。
继续前行,用比较方便的左手握着一把割草的镰刀开路。刚进入这片丛林的时候,斯塔还感觉到些许的不适,觉得这里太陌生了,自己就像是第一来这里荒野求生的探险者。高温和闷热,以及时不时飞涌而出的蚊虫无不在折磨着他。他靠着一棵树的树干休息了一会,看着树叶缝隙上的天空,可能一会要下雨了,可能是阵雨。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义肢的连接处和右脸都在隐隐作痛,特别是右脸,面具下的神经在轻微跳动,使自己的右眼在不自觉地流下眼泪。
果然,留在身上的只有疲惫和疼痛,刚开始装上义肢和面具的时候,虽有一点迟缓,自己还能行动自如,自从橡胶园的地下金库劫案结束,去了智利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逐年累积在身上的只有疼痛。现在回来以后,没走上一段长一点的路就会觉得累,自己现在还没到30岁啊,斯塔在想,就要拖着这副未老先衰的身体在生活的泥水谭中前行,这就是自己应该为过去所做的事,过去所杀的人要付出的代价?可能右眼不自觉流下的泪水,还带有让自己忏悔的成分吧。不过,自己是绝不会反悔的,这是一条只能直走不能回头的路。
再往前走,斯塔渐渐在脑海里唤醒一些记忆的细节,比如,自己曾经在岛上的一块地方埋下一个背包,背包里装着什么自己却不太记得起来了,惟一记得的是那背包里肯定装着珺百晓的八音盒。那个八音盒......还有挖出来的必要吗,事过境迁,想要找到那个背包估计有点难度。
有点接近丛林之家的旧址了。这里......这里埋藏过不少人的尸体,蝮蛇组织的,丛林之家的,这个位置,斯塔用左脚跺了一下,估计一铲子下去都能戳到死尸的骨头。没有在这里作过多的停留,斯塔绕过了丛林之家的旧址,一点点接近以前埋过背包的地方。
去到记忆中埋有背包的地方,只能目测确认大概的方位,共有ABC三个点,挖开这三个点,能找到背包最好,找不到也就算了。吃了点干粮,喝点水后,斯塔就用镰刀的木柄和砍下的树枝挖开A点,A点什么也没有。在B点,挖得不深,就发现了一把用塑料袋子装着的格洛克手枪,退出弹匣一看,装满了一个弹夹的子弹。尝试向不远处树枝上的一只小蜥蜴开了一枪,没有打中蜥蜴,蜥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傻愣愣地趴在那儿。证明这枪还能用就行,斯塔心想,好家伙,这枪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以前留下的,还是蝮蛇组织的人带来这里的。
斯塔用右手的义肢做了个耍枪的动作,如果自己的正前方出现一面镜子,他就可以看到自己既猥琐又愚蠢的动作。说到底,还是以前的右手好使,撸枪什么的一气呵成。现在,只能用左手。或许,应该像罗伯特·德尼罗那样在右手上装个滑轨,再把枪耍出。不过自己的金属手指速度还是比不上左手真正的手指速度,还是用回左手比较好。
C点挖开立即闻到一股难闻的臭味,看到的是很多东西腐烂后黏在一起的画面。还可以看到一些背包的布条,可以看到一些没有坏掉的塑料制品,一些画布?斯塔想起来了,包括古斯塔夫送给他的那一幅画,纵然当初把画装在一个筒子里,现在也烂掉了。
斯塔坐在一堆干树叶上,想着当初埋背包的地方不对。这个小岛经常下雨,这个坑里埋集了很多雨水,经过雨水的冲刷和腐蚀,很多东西都坏掉了。以前住在丛林之家的时候,斯塔就知道这里几乎每天都会下一场雨。现在,C点坑里一点发黑的雨水或许就是旧的雨水还没干,就掺杂进了新的雨水。珺百晓的八音盒还在不再里面?斯塔一边用镰刀挖着,一边骂着头文字F和头文字S的粗口。终于把珺百晓的八音盒挖出来了,用机械手拿起来看,凑近了还可以闻到一股强烈的臭味。
当初自己还拿着它到黑市码头,让修钟表的老头把它修好,现在这个八音盒彻底坏了,估计怎么修也不可能修好了。斯塔用树叶把它尽量擦干净,放回到布袋里。现在布袋里的干粮已经吃完了,只有半瓶水。斯塔把八音盒放进布袋里,水瓶口钻一个小孔,用绳子穿过系在另一边腰间。
再看一眼天色,看来真的要下雨了,天色也暗了下来,要争取在下雨之前赶去丛林之家的旧址。在那里,虽然木屋已经不复存在,可总能找到躲雨的地方。
等到他真正到了丛林之家那块空地,左边的脸上不得不露出惊讶的神情,因为空地的面积比之前更加广阔(意味着有更多的树木被砍伐,更多的土地被平整),而原来丛林之家的木屋所在地,矗立着一所比丛林之家更加高的房子,足足有五层楼高。
难道,丛林之家的人没有死光,可能是胡安卡里,也可能是古谈组织旧人把这里重建。只是,围绕着木屋的那一大片植物不知道是啥,长得和小孩一样高,还开着紫红色的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既不是蔬菜,也不是粮食作物,规模化地种植这些植物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管了,先进去看看,很久没有和他们相遇,估计丛林之家的新人都不认识自己了。
刚想走出丛林,走进那边花田,向那五层楼的木屋进发。一条不小的花纹毒蛇吐着信子从树枝挂下来,正对着斯塔,不得不让他停下脚步。
“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声音压得很低,可斯塔还是听见了,右手的金属手指轻轻发抖,这是......这是训蛇人古谈的声音。
“不要再往前走了,那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地盘,丛林之家早已覆灭......不要再抱有妄想了。”
古谈穿着中短袖的黑色卫衣,头上盖着兜帽,坐在一棵树下,斯塔看不到他的侧脸。根据自己的目测,古谈比之前瘦了不少,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
“那经营这块地方的,到底是谁?”
“鸠占鹊巢的狡猾斑鸠,他们迟早会葬身蛇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