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离开小岛三天多的时间,斯塔躺在丛林之家自己的床上,还是会时不时想起她。她说如果再见会把名字告诉斯塔,那么再见的可能性是多少呢......
微乎其微。
就是因为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同时又不是百分之百不会再次相见,才会有想念的空间。总之,她现在知道怎么来这个小岛,也知道丛林之家的位置了,想要来这里的话随时都可以来。
自从上次的橡胶园劫掠案发生后,斯塔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狙击手。所以每天在森林里打猎回来后,他都要把双筒猎枪换成每发都要上膛的栓动步枪,去丛林之家后面的森林里练习瞄准射击。
栓动步枪的好处是射程远,打得准。与之相比,自动半自动步枪虽然喷弹速度快,操作方便,但是准度不如栓动步枪,而且容易卡壳。
早期的栓动步枪只能装填一发子弹,后期的栓动步枪可以用弹夹一次装填多发子弹。斯塔现在手里拿着的栓动步枪每次最多可以装填五发子弹,不过,和其他的栓动步枪一样,要通过手动拉栓上膛。每次打完一发子弹后,要把拉栓向上提起向后拉退膛,这样子弹壳就会跳出来。然后把拉栓向前一推向下一压,这样弹夹里的另一发子弹就会上膛完毕,扣动扳机就可以把它打出去。这样的栓动步枪装上瞄准镜,就可以当成狙击步枪来使用。
一开始,斯塔把装有雨水的纸杯放在丛林之家后面空地的一张长椅上,自己在几十米外的地方趴着用栓动步枪瞄准纸杯,进行射击。纸杯全都打烂了,就把丛林之家里那些不要的罐头、瓶子拿出来当作练习的对象,后来丛林之家的老画家不准他继续这样做,理由是那些罐头和瓶子还可以拿来装东西,不要糟蹋。
后来,丛林之家里的其他人也反对斯塔在那块空地上练习射击。因为他们不知道斯塔什么趴在那里开枪,从那里走过听到枪声经常会被吓一跳。一次,鸡舍里养的一只鸡就跳出来,不知觉地跳到被当成目标的瓶瓶罐罐上面,被斯塔一枪打死。
之后,斯塔不在那里练习射击,再说子弹也不是很多。他决定在打猎的过程中试试练习,可是显然在狩猎中不适合用狙击步枪进行射击,狙击步枪适合点对点的射击,而大部分猎物可不会一动不动等着他来打。
如果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狙击步枪或许是不错的选择。因为他们都有着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在复杂多变的丛林环境中也能从远处一眼看到猎物。在还没有惊扰到猎物的时候就可以用狙击步枪解决它们。
可是像斯塔这样的新手猎人,往往发现猎物的时候猎物已经离自己很近了。这时候狙击步枪的作用不大,对于被惊扰到而迅速逃脱或者攻击自己的动物,能发射霰弹的双筒猎枪更有用。霰弹枪的攻击范围大,威力也大。
除了打猎和练枪,平时斯塔也会帮丛林之家的人干点实事。比如说修筑圈养家禽(主要是鸡和鹅)和动物(主要是兔子)的动物小屋,台风天到的时候他们就不用把这些动物赶进丛林之家的木屋里面。
种植蔬菜的面积也比以前大了一倍,并且他们用树叶织成蓬顶,在狂风暴雨到来的时候遮在菜地上面,以免菜叶被打烂。等到狂发暴雨过后,再把树叶织成的蓬顶撤掉,让菜地接受光照。
晚上,在丛林之家的木屋里面,斯塔躺在房间里自己的床上,再次想念那个脸上有点雀斑,来这里迷路,和自己睡过但自己又不知道她名字的外国女孩。想到葡兰岛找她,不过估计也没用,她大概已经坐飞机回自己的国家,返学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了。
她给供职的地理杂志写的稿件,不知道会不会被采纳。在她的文章里,大概会提及这个小岛,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写丛林之家,会不会把丛林之家的照片公布出去。但愿她不要这样做,斯塔这样想,因为丛林之家的人都不希望有太多外界的人知道这个地方。至少在斯塔认识的人里面,胡安卡里、古谈、老画家都不希望外人知道丛林之家。
与世隔绝的丛林之家,这里并没有网络覆盖,同样也没有手机信号覆盖。没有电,看不了电视。用手机或便携式的收音机应该可以听到葡兰岛上某个电台的广播,但很显然这里的人对一切与电子信号有关的科技产物都不感兴趣,不然他们也不会跑到这个地方。
斯塔有时会拿出那张从葡兰市自己以前居住的家,妈妈卧室抽屉里找到的父亲的照片。照片中的这个男人,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像,不如说是自己长得有点像父亲。那么,为什么父亲会抛弃老婆和儿子一声不吭地走了呢?这事妈妈一直没和自己提起过,自己也不敢问,免得让妈妈不高兴。
他把照片放回床头木柜的抽屉里,然后拿起放在枕头边上的珺百晓的八音盒。上发条听那来来去去几首单调的曲子,珺百晓和八音盒,始终又是另一个没解开的谜。
珺百晓现在长什么样呢?小时候的她的样子现在在斯塔的脑海里已经十分模糊,估计在葡兰岛的街上和她擦身而过,也会认不出她。只有自己身边的这个八音盒,还在时不时提醒自己牵着这个珺百晓一份情。
其实自己也不算她的情吧,那时候自己和暮卫还小,即使知道她陷于何种困境,斯塔和暮卫这两个小男孩也很难帮得到她。帮她联系她的家人或者警察也行,不过估计已经太晚......不管怎样,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怎么想都是徒增愧疚或者为自己找开脱的借口而已。
那半包猎人牌香烟也抽完了,斯塔犯烟瘾只能翻箱倒柜找那些尼古丁口香糖,还是找不到。
想找的时候找不到,不想找的时候这些锡板装的尼古丁口香糖却出现在斯塔眼里。原来他把这些糖放在老画家和古谈的房间里忘记拿回来了。
斯塔有时会去隔壁房间看老画家画画,和他说说话。今晚斯塔到厨房里弄了点茴香兔肉汤作宵夜,吃喝完后看到一条蛇从隔壁房间钻出来,随之而来的古谈过来逮住这条逃跑的蛇。
一个人也无聊得很,斯塔干脆走进古谈和老画家的房间。他们的房间还是乱七八糟,几乎连走路的空间都没有,一条手臂般粗的绿皮黄色斑点的蛇就挂在窗口,不知道它是死是活。
那几排锡板装的尼古丁口香糖就放在一堆画好的画上面,很显眼。斯塔掰下一颗白色的尼古丁口香糖扔进嘴里嚼着,没有平时那种反胃的感觉,大脑瞬间变得清醒、兴奋。他把剩下的那几排口香糖都放进裤兜里,免得下次找不到。
老画家的名字叫古斯塔夫,不过斯塔一般不叫他的名字而是直接叫他老画家。老画家还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响地画着自己的画,斯塔走到老画家身后,看看他画的是什么。
一幅即将完成的画作,两个男人站在拳击擂台上打拳。一个背对着观看者,一个正对着观看者。两个拳击手都穿着搏击短裤,脚腕都缠着绷带,手也缠着白色绷带。不过面向观看者的那个拳击手手腕缠着的绷带有点脏,带着些许红色的斑点血迹。而且,面向观看者的那个拳击手面带怒容,向背对着观看者的那个拳击手打出一记直拳。
擂台上方的亮白色照灯把灯光直直打下来,让这个擂台的存在感变得十分突出。擂台上的地面是白色的,但很脏,上面有拳击手的汗渍和来来回回踩出来的浅棕色脚印。
斯塔站着看这幅画看得越久,越觉得擂台上那个背对着观看者的拳击手就是自己。
“老画家,那个背对着我们的拳击手该不会是我吧?”
老画家有着和马克思一样的一大圈灰白色的络腮胡子,他只是笑笑,胡子也跟着他的脸部活动颇为滑稽地抖动。
“你觉得是你那就是你咯。”
“老画家,别故弄玄虚,你就说一句,到底是不是我......我知道我的身材很好,作为你画画的参考对象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在这丛林之家里面你也见不了多少人。只是你可以把对手——那个面对我们的拳击手的面孔画得不那么狰狞比较好。”
老画家继续露出那种狡黠的装逼的笑容,他摇了摇头:“我看到什么,就把什么画下来,如此而已。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还是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