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克斯坐在副驾驶上，申时行则专心开车，二人已经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虽然这沉默不是出自两人关系的隔阂，但车内的空气毋庸置疑有种凝胶般的感觉。
马则在被放走之前提出了不想忘记恩人的请求，于是申时行就用了更精细的记忆消除方式，仅仅将他记忆中关于德尔塔的部分模糊化了。
对于马则——或许是由于他犯下的那些错不是出于自愿，或许是由于拿人手软，申时行并没有选择像对待他同伙的方式对待他，只是普普通通地把他安置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后悄悄走人了。
那些强盗们误打误撞发现的正是几万年前申家前辈们铸造的兵器之一——以生灵之金作为核心，却又能在不必要时将生灵之金旺盛的生命力与吸收能力完全抑制的“座天使（Thrones）”。
“座天使”是一种人造附肢与战斗武器两种性质兼备的强大道具。它看似轻薄却坚不可摧，真正装备到身上后可以利用其丰富的生命能量调整使用者的精神状态，甚至能削减使用者的欲望，帮助其抛弃物质利益的诱惑思考问题。
作为申家人的造物，没有申家人的授权，就没有人可以使用它。
自九万年前申家家道中落以来，像座天使这样的好东西随着申家族人的减少而逐渐遗失，只剩下它们的设计图保存在申家的图书馆里。
不得不说，申时行今日能回收座天使实在是幸运，之后她恐怕就没有这样收回祖先遗物的机会了。
——但是，让申时行自从将马则放走开始思考到现在的却并不是这件事。
“老师”
申时行规划好路线后将模式调成了自动驾驶，其间几次欲言又止。整个调整完毕后躺在椅背上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对伊莱克斯开口说话。
“送走马则之后，你就是这样心神不宁的样子。”
座天使的完整回收应该是件幸事，可是申时行并没有像伊莱克斯想像的那般高兴。仔细想来，应该是马则哭诉他的经历时的那段话给她造成的影响。
“你在意他说的那段话吗？”
“圣灵教”对于伊莱克斯与申时行来说，并不是什么生词。
六年前申时行还在日月帝国皇家魂导师学院做旁听生，那时起他们就对圣灵教比较熟悉了。
圣灵教在日月帝国规模很大，算是个半公开的“秘密”教会。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圣灵教在日月帝国的许多大城市都设有祭坛等宗教活动场所，甚至教会的重大节日活动还会登上《明都小报》；但其入教条件异常严苛，入教之后的教徒们还被禁止与之前的亲朋过多接触，有些人甚至直接失联。
日月帝国与这片大陆上其他帝国的联系始于四千年前的那场大陆板块碰撞，碰巧的是斗罗大陆与日月帝国的文化都存在着上千万年独立发展的历史，彼此的文化间存在巨大差异，加上日月帝国前期不断扩张的战争政策使得日月帝国与斗罗大陆原来几个帝国的关系非常微妙，文化交流的步伐也就因此相对缓慢。所以圣灵教在日月帝国内较受尊崇，可在天魂，斗灵，星罗三大帝国内却只是不入流的小众信仰，几乎只有贵族等上流社会成员或高级知识分子对其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申时行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圣灵教对外表现的好像只是个秘密的宗教组织，可实际上它掌握着几乎整个日月帝国的奴隶交易，军火走私等地下产业，与日月帝国皇室有着密切联系。整个组织绝大部分的成员都是邪魂师——本来以为这种程度就到此为止了，可没想到他们又拥有了将正常人变为邪魂师的技术……”
申时行说这段话的时候语速缓慢，好像在回忆什么又好像在压抑什么。
申时行对圣灵教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探究心，这使得她不仅了解一些圣灵教的常识，甚至知道一些教会有意隐藏的东西。
德尔塔计算机内存储的武魂改造技术是申时行的外曾祖父申棠承接前人的研究完成的，主要内容是在原有武魂的基础上对武魂修炼对生命力的需求度进行微调。
与圣灵教那种粗暴的方式相比，很显然申家的技术更精细可控。
伊莱克斯的第一反应是申时行认为这种粗暴技术的存在是对自己先祖呕心沥血研究成果的玷污，所以才会出现这种表现。可是脑筋稍微转一个弯，他就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
一个可能性在伊莱克斯脑内生成了。
“徒儿，”
“您请说。”
“令尊令堂可曾将圣灵教的邪魂师变成正常人过？”
申时行今天这是第一次亲自使用外祖父的技术，倒不是她之前不想用，而是先前她实在是没什么机会——从史莱克学院外院跳级毕业后，她就去日月帝国皇家学院当了四年的旁听生，之后的时间就辗转于几个魂兽聚集地采集魂兽们的魂力，血液等样本，一心扑在合成魂环的研究上。要非说除此之外还干了什么的话，那就只有休息时间内发展点业余爱好了。其间是遇见过邪魂师，可要么申时行打不过，要么从属于什么大型组织，真改造了还会惹大麻烦。
而在此之前，就是申时行的父母可能使用过了。
申时行听到伊莱克斯这样问，眼中却并没有惊诧之色，她对伊莱克斯的分析能力早有了解。
“老师的感觉真敏锐，
“正如老师所说，十五年前，我的父母用这项技术将一个受到圣灵教供奉精神控制的邪魂师变成了正常人——他们也知道这样做会触怒圣灵教，于是选择在第一时间带上所救魂师远遁。
“但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圣灵教对这件事的反应过于激烈，他们派出来追杀我父母的，竟是99级的龙皇斗罗龙逍遥。”
申时行尽量让自己叙述的声音显得冷静，但脸上的表情却不由自主地染上了悲愤。
除了悲愤外，她的内心还有困惑不解。
申时行父母申瑾瑜夫妇救下的那人只是个供奉手下控制的好几个死士中的一个，再怎么样应该也就是那个供奉本人来找夫妻二人的麻烦，绝对轮不到首席供奉龙逍遥来多管闲事啊！
“说起来了——那个被我父母所救的人您应该认得，就是我在日月帝国时来看过我的枭叔。”
伊莱克斯回忆一下，脑内的画面渐渐清晰，那个人好像还加入了一个日月帝国的地下党，来看看申时行都得趁大半夜偷偷摸摸的。
伊莱克斯只是在偶尔从图书馆出来舒展筋骨时见过他几面，印象中他看着申时行总带着种愧疚的神情。当时申时行与伊莱克斯还不如现在这般熟络，伊莱克斯就没开口问她为什么这人好像总对她很抱歉似的；之后关系好了，伊莱克斯对申家的了解逐渐变多，也就不想主动开口问这种可能很伤人的问题了。
现在想来，这个人可真是大胆，明明自己被圣灵教追杀着，却还敢回日月帝国，甚至敢加入政府严厉打击的地下党派。
——不，应该说正是因为被追杀，想留在祖国才只能选择投靠非法组织吧。
“我父母走投无路，只得使用武魂融合技与龙逍遥奋力一搏——他们为我们挣取了逃跑的时间。后来我和枭叔一路逃到史莱克城，我混入难民进入城中，后来又成为了学院的学生。枭叔却在我进城后转身离开，我就自此没有了他的消息。我们二人再见到，就是在日月帝国首都明都他来找我的那次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强大的人对我们充满着敌意，他不用使用魂技，只是单纯的威压就能让逃出几公里外的我们感受到从车后方而来的巨大压力，那是真的很可怕——特别是当你想到自己的亲人正在那里正面承受那种攻击的时候……”
申时行这些年都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些，甚至是在学院时的挚友。
讲述这些的过程中她的鼻子一直酸酸的，说出最后那一段话时声音甚至是有点发颤，但真正讲完后她反倒感觉到一阵轻松，有种多年的压抑终于解放出一点的感觉。
十年的相处让申时行彻底将伊莱克斯当成了一名足可信任的长辈她有时也会向他倾诉些心事。但父母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阴影，前几年她甚至会在想起这事时脑子直接“嗡”地一下陷入那段恐怖的回忆中而无法组织语言。
今天的经历触及了这片阴影，申时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跟老师倾诉倾诉，却又因为怕自己说着说着哭出来而几次欲言又止，差点错过这个机会。要不是伊莱克斯及时接上那两个问题，她今天恐怕会让这些话烂在肚子里。
申时行缓缓舒了一口气，有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伊莱克斯看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放松了一些，就知道她已经从难过中逐渐恢复了。每一次他的徒弟与他谈心时都是这样，他不需要提什么建议或者长篇大论的说教，只需要好好地把她的话听完；如果她真的有什么困惑，那么再简简单单地说点话，引导一下，避免她走上歪路就行了。
但今天的内容是有点不同的——听她说完这些话，伊莱克斯内心也不禁感慨。尽管他在阅读申家的记录卷宗时就猜到申瑾瑜这位早逝的天才死因肯定不普通，真正知道真相的这一刻却又有了与预料之中不一样的感触。
在他还不是死灵法师的时候，他曾经的爱人背叛了他，将他所有的亲人都判了死刑。伊莱克斯体会过那种想解救家人而不得的无力感，因此他此刻几乎是与申时行完全感同身受的。
感同身受的这一刻，他就失去了“引导”的立场——“长辈”的属性在心里些许弱化，相对的，“同类”的属性被强化了。
“你现在正在变得越来越强，总有一天你能远远超越那名曾经让你恐惧的魂师。
“你的父母将永远祝福你。”
说完，伊莱克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申时行带着感激的眼神对他笑着点头。看着她的眼睛，伊莱克斯心中顿时对自己这个徒儿充满了怜爱。
二人相处了这么久，伊莱克斯早就对申时行的性格了如指掌。虽然她的魄力与冒险精神他也很喜欢，但他更欣赏这个人的热诚与感恩。
在他还待在自己原来的位面的时候，他也曾有过徒弟，这两个徒弟还帮助他在精神层面有所顿悟，可是无论如何，教学是个累活；如今来到了另一个位面，他就只想享享清闲，不想再教人学死灵魔法了。但此时他又有了申时行很适合继承他衣钵的感觉，这让他稍微燃起了教育的热情。
要不然考虑考虑，教她些死灵魔法吧？
车子仍在行驶，中控室又重归沉默，但其中的气氛却不似刚才那般凝重了。
林中土路虽然颠簸，但德尔塔徐行模式的四个轮子是由四根灵活的支架连在车上的，因此人在中控室里坐着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伊莱克斯和申时行闲着无聊，纷纷从房间拿过书来消磨时间。
舒舒服服走了一会儿，申时行抬头瞟一眼前方，已经能远远望见想去的县城了。
日头还盛，这样算来待会儿到了县城太阳应该也还没下山，她还有时间到集市里买点新鲜的蔬菜水果，顺便还可以采购点特产尝尝。
之前听人说天魂帝国的金桔饼一绝来着！
“嗤！”
正当申时行规划着到集市要买什么时，前方突然出现了巨大的冲击。
“？！”
“警告！警告！警告！光学迷彩装置受损！”
机械合成音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直逼申时行的大脑。她此刻来不及探究这场冲击的源头，立刻向德尔塔发出指令。
“德尔塔，运动模式换成疾行，启用魂力探测仪索敌！”
“了解。”
在申时行向后倒车的同时，四个支架迅速折叠，外装与德尔塔的球形表壳严丝合缝地贴合。取而代之的是三个环绕车身的圈子。
其中一个与地面平行的是悬浮圈，能让车子略微升离地面。而真正的动力来源于剩下两个圈——它们是两个喷气管的移动带，通过喷气管灵活地变幻位置进行转向。而带着这些动力装置的外壳与驾驶室并不是完全固定的，驾驶室完全可以随时活动来解决颠簸，倒位，转向等带来的视角和对人体的伤害问题。
伊莱克斯见状，又给自己加绑了一条安全带。
“魂力探测结果：黑暗加水元素复合型魂技，敌方为魂兽，魂力规模估计修为二十万年以上。”
“二十万年以上……是凶兽？！”
这片林子连十年魂兽都难有，怎么会出现凶兽？！
魂力源头处的那个存在来势汹汹，好像下一击就要将她连人带车一起撕碎。
“终于能看见了。”
原本平常的树林在即将出口处被划出一条两米多深，十几米长，宽度超过半米的大沟壑。
在这条沟壑的上面，浮着一位背生龙翼的女性。
女性身材窈窕，面容绝美，可是这绝美的面容却显露出一种冷淡的神情来，仿佛她的心中从未有过热情。
漆黑的龙翼，紫色的龙角，贴身的暗紫鳞甲——这些明显的特征任何一个熟悉魂兽的人都认得，她就是星斗大森林魂兽主宰之一，地狱魔龙王紫姬。
疾行模式的德尔塔没有了地面摩擦力的束缚，速度比徐行模式快了不只一点半点。它向后方的树林中，绕着树木以之字型灵活地行进。
虽然德尔塔也有飞行模式，但德尔塔现在的驾驶员申时行修为不够，飞行速度肯定没有凶兽快。树林里相对天上有可以利用的障碍物。申时行现在在赌这凶兽紫姬究竟想弄出多大动静，要是她不想造成前面县城里那些人类的恐慌，就有靠东躲西藏逃离紫姬感知范围的可能，但若是紫姬想都不想直接把这片树林轰了，那就只能算是申时行倒霉了。
眼见申时行已经蹿远，紫姬却并不心急，双翼一拍，周身便弥散出暗紫的水雾。
雾气汹涌而至，速度非常快，不一会便向德尔塔上方席卷过去。
水雾中满是紫姬的魂力，不仅拓展了紫姬的感官，还大大提升了整体环境的魂力浓度，使德尔塔的魂力探测仪形同虚设。
水雾还同时起着阻碍作用，如果让它将德尔塔包裹起来，那可真就像是粘住猎物的蛛网，再想从其中挣脱无疑是天方夜谭了。
但是，不知是对自己的逃脱能力过于自信还是已经黔驴技穷，德尔塔的速度慢了下来，被水雾迅速包裹了。
紫姬见状，不禁秀眉微皱。
据银龙王所言，她要抓的是一个能进入龙墓，还能在其入口处留下魂技的强大人类。但依现在的结果来看，紫姬有点怀疑银龙王是不是找错人了。
话虽如此，紫姬仍十分谨慎，她并不飞身上去直接将车抓走，而是进一步将感官渗入雾气中，以确认德尔塔是否已经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感觉渐渐变得更加敏锐，但让紫姬越发不安的是，她的水气只能绕着球形的车体打转，而不能渗入驾驶舱内。
“二层驱逐型防御术式，展开！”
德尔塔表面的防御术式共有两种，驱逐型和守护型。
守护型就是单纯给车身叠盾，使车身免受伤害；而驱逐型则指用尖刺，电击，麻痹等方式强行将威胁单位驱离车身。
此刻申时行使用的，正是内含强力电击的驱逐术式！
“！”
细化到这种程度，水雾早已是紫姬感官的一部分，虽然没造成什么真实伤害，但这紫姬还是感觉有根针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大脑。
不仅如此，申时行还将喷气管喷出燃料的功率调到最大，点燃的气体产生了可观的尾焰，配合申时行的第六魂技凸透镜激光迅速汽化着周身的水雾。不一会儿，德尔塔便抽身而出，向树林更深处逃去。
紫姬从大脑的疼痛中清醒过来，看到逃走的德尔塔便知自己的谨慎被利用了。
她扶着额头，脸上却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来。
“这才像话。”
将弥漫的水雾回收到身边，紫姬的身躯如离弦之箭向着德尔塔逃跑的方向飞去。
从施展水雾之前开始，紫姬就在观察德尔塔的绕行规律。此时德尔塔正好在紫姬视线的最左边，紫姬见状，知道它要向右一点了。
能轻松握住整个车体的巨大龙爪朝着预测的方向抓去，速度之快，根本没有德尔塔克服惯性进行转向的时间。
“嘭！”
龙爪精确地压上了紫姬目视的目标，可掌中却没有任何抓住东西的实感，反而在地上压出了一个大坑。
泥土与碎木四溅，而就从这一片土烟外面，一颗魂导炮弹破空而至。
紫姬立刻将已撤去感官的水雾挡在身前，魂导炮弹尾部的魂力感知装置引爆炮弹，再一次汽化了大量水雾。
这一炸不要紧，关键是紫姬在溢散的暗紫色水雾中，看到了几个透明无色的不和谐因素。
这些无色的小圆粒比起水珠更像是冰晶，而可以确定的是它们绝不是紫姬自身魂力的产物——
紫姬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是使用电击脱困的那个时候——！”
不等紫姬确认德尔塔的方位，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总计整整十发魂导炮弹从紫姬的左方，上方与后方飞了过来。
“从左后方吗……！？”
树林深处，德尔塔的驾驶室内。
申时行释放着武魂，第二，第七魂环先后闪亮。
感受到自己的冰晶虚像好像已经超过了使用范围，申时行将第二魂技收了起来。
申时行的第二魂技冰晶虚像的一大优点就在于范围广，只要在魂师所在方圆五公里内，冰晶就可以产生作用。
在脱身的时候，申时行悄悄将自己第二魂技的小冰晶混进了水雾中，当时看准的就是紫姬将感官从雾中撤去，仅依靠自己双眼索敌的时机。
紫姬很显然对自己这个又能增加感官又能当控制与防御兼用武器的魂技很依赖，不然也不会在被电了一下之后还把它放在外面了。
紫姬一直在追逐的都是冰晶投射的虚影，真正的德尔塔早就依靠申时行的第七魂技空间跳跃逃到与她追逐方向完全相反的地方了。
而在被水雾包裹时，申时行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收集紫姬的魂力样本，并将这些样本搭载到追踪火箭弹上，它们会在触及紫姬魂力浓郁部分时爆炸。
比起伤害紫姬，这些炮弹更重要的功能是干扰紫姬的判断。
处境暂时安全，申时行收回了魂力消耗较大的空间跳跃，转而开始正常驾驶。
“德尔塔，请问光学迷彩的备案准备完成了吗？”
“已经完成。”
刚才的受损部位只是光学迷彩装置中用于探测外部环境的部分而已，只要将其他探测类的仪器暂接到这个部位上，就可以短时间内重新使用。
申时行重启光学迷彩，把色觉敏感度一股脑调到最高，并且尽量贴着树荫里面行进。
这样，就算紫姬飞到高空也不容易发现德尔塔了。
申时行脑子开始渐渐冷却下来。
紫姬刚才只使用了水雾而非更强大的攻击类魂技，申时行大概猜到紫姬是来抓自己的。
紫姬不可能一个心血来潮就飞出星斗大森林，她如今的行动大概率是受人指使。
申时行仔细搜刮自己的大脑。
她得罪过星斗吗？没有啊！这些年她四处搜集样本是从邪魔森林开始的，中途还因为一些小意外在海里住了一段时间，她根本连接近星斗的时间都没有。
那要不然就是星斗的魂兽与人类结盟了？——且不说星斗大森林的凶兽们愿不愿意——她也没得罪过什么大人物啊！要不然就是圣灵教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了？那更不对了，星斗的魂兽和圣灵教势力范围地域上就跨了老远啊！
而除了紫姬前来的理由外，很显然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她是怎么找到我的？
正当申时行思考之际，远远的一片颜色不一样的空地打乱了她的思绪。
——不好，是早上给我指路的那个村子！
申时行连忙刹车转向，就在两个喷气管移动到前方减完速开始转向的时候，德尔塔车顶银光一闪，一个暗紫色的漩涡便出现在空中。
申时行见状，立刻发动第七魂技就要逃走，可是紫姬的漩涡好像能固定周围的空间，德尔塔徒劳地闪了几下，便快速向漩涡旋转着飞去。
就当车体快要抵达漩涡中心的时候，漩涡却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套了银色牢笼虚影的暗紫龙爪，牢牢地抓住了德尔塔的球形车身。
很显然，紫姬这是完全恢复原形了——一只亮紫色的，足足够一张大圆桌五倍大小的龙眼凑到了德尔塔的探测孔前。
如果有人问身处紫水晶洞中是种什么感觉，申时行一定会把此时所见描述给这个人吧。
——而且还是活的紫水晶洞。
申时行嘴角抽搐。
嘛~如果抛开此刻的危险不谈，对喜欢魂兽的她来说，这确实是豪华的待遇。
——过于豪华了，豪华得人吃不消了。
申时行顾着看紫姬的眼睛没注意到的是，坐在一旁的伊莱克斯眯起了双眼，眼底流动灰，白，金三种细丝一样的微光。
德尔塔的探测孔就是个清晰度高的相机，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紫姬刚才在完全相反的方向找了好一会儿，要不是使用了银龙王的蝴蝶运用空间之力定了位，她很有可能就会把申时行跟丢了。
不过，这些并没有影响紫姬的情绪，她反而因为又一次完成了工作而感到轻松。
——终于做完了，真的是很累人。
不仅要注意不能造成太大破坏，还要注意不要弄死对方，银龙王更是个永远无法满足的雇主——总是要求她完成得比先前更快一点。
为什么这种抓捕性的工作不能交给植物系那几个十万年魂兽做，偏偏要交给我呢？就因为我“是龙族的遗民”“值得信赖”？
——所以说我讨厌给他们两个工作。
紫姬无声地叹了口气。
“人类，”
从巨龙的喉咙处，一阵隆隆的声音滚滚而来，其出现之突然不禁让申时行打了个激灵。
“我的主上找你有要事相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