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M22:05 伊比利亚 罗德岛本舰 医疗部
和那天见到的安哲拉的病房如出一辙,只不过安哲拉还能继续睡着,苍云却睡了一个下午,现在只能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
“在想什么?”维娜坐在他的病床旁边的木椅上,眼睛望着窗外的夜云。被苍云白天用过一分钟的锤子正静静躺在维娜的椅子旁,日光灯管照得它竟有些发亮。
苍云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很悲伤。倒不如说——
“好像有很多事,但是就是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什么?”
“我也不知道。”
维娜没有继续追问,白色床头柜上放着一些水果和几根棒棒糖,那几个面相不太好看——倒不如说没熟透的水果,姑且算是因陀罗买来慰问的。
“不睡觉吗?”
“待会吧,现在睡不着。”
两人又进入了一段沉默。苍云的身子连翻身都做不到,据赫默医生说他的锁骨被打骨折了,肋骨也有些错位。除此之外,脸上和身上的淤青和血痕已经遍布了大半个身子。
“我有点想哭。”
维娜猛然回头,金发甩过椅子靠着的床头柜,差点把塑料杯打下来。苍云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只是盯着空洞的天花板,右眼有些湿润。
“怎么了?因陀罗下手太重了?”
“不是。”苍云把眼泪强忍回去,“别的事情,以前的事情。”
露丝偶尔也会有这种时候。
维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苍云的脸。苍云闭上了眼睛,但是马上又不得不被如潮水般的思绪淹没。
她叹了口气,距离自己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呢。阿斯兰还有这么敏感的孩子,要不还是不拉他入伙了吧。
“刚刚来看你的两位是你的朋友吗?”维娜试着转移话题,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不过也不算刻意。只不过一个小时前那位黑长直的少女倒是足足盯了她半个小时,而且总觉得不怀好意。
“昂...那是夢和露...月罂粟,夢好像加入罗德岛已经一年了,我和月罂粟是前两天才来的。”苍云艰难地把没有绷带的左手把雪白的被子里抽出来,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维娜把左手撑在椅背上,撩拨了几下自己额头的金发。“跟我说话的时候不用非得报代号,我知道那孩子叫露丝。”
“罗德岛不是要求干员之间交流...呃,要用代号吗?”
“那是罗德岛的规矩,就算进了罗德岛,我也是格拉斯哥帮的人。”维娜俯视着苍云的脸,“你也该有点自己的规矩。”
“自己的规矩?”
苍云的左手从他的额头滑落到了头顶的枕头上,对上了维娜的眼睛。
“阿斯兰和鲁珀,没有自由是最悲哀的。”
你更该想想自己的过错,自己伤害过的人,自己犯下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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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23:05 伊比利亚海滩树林
柒悄悄地收起折扇,背后的长弓在火堆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张扬。他回头看了看众人,和树上倒吊着卷着翅膀的华法琳,看来都睡得很香。
至于博士就不知道了,他睡觉也不摘下兜帽,一直躺在那也不知道睡没睡。
一阵凉风从林间吹来,是海风的味道。
但是还混着些许的血腥味。
柒皱了皱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慢往海边的方向走去。他走到能清晰看到海水的地方,只是今夜的云有些调皮,月光只能探出一部分的脑袋。海面上倒映的月光有些斑驳,但更远的地方几乎就只余一片黑暗。
火堆发出的噼啪声越来越小,看样子柴火快烧完了。柒打算干脆先去添柴,毕竟海边的夜晚并不温暖。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一丝诡异的气息从背后传来。柒瞬间展开折扇回身一甩,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咸湿的海风和几片树叶落下。
奇了怪了。
柒有些悻悻地走到火堆旁蹲下,把几根柴火放进去。火焰不久就又窜了起来,旁边树上的华法琳不由得睡得有些不自在,殊不知自己头顶下方的火焰越来越旺。
然而就在火焰爆出下一声小小的噼啪声时,柒瞬间转身向后甩出一把匕首,精准地刺中了黑暗中的某物,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柒一步步靠近黑暗的沙滩,月光逐渐拨开云层,照亮了整个海面和沙滩。
然而,就在海岸线边,一群像花又像鱼的生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沙滩上,正在慢慢靠近他们......脑袋的正中心一颗血红的东西,像是眼睛一般死死地盯着柒,盯得他有些头皮发麻。一柄黑金匕首钉在了最前面一只恐鱼的眼珠里,血红的眼睛有些发暗,粘稠潮湿的尸体瘫在了沙滩上。
“什么时候......”柒连忙从背后抽出弓,快步跑出了树林来到沙滩上,瞄准了逐渐涌来的恐鱼。
“二十...三十...三十六只......”面具后一金一红的眼睛快速扫过了成群的海洋生物,“这点数量还不至于吵醒他们,在下一人便能解决!”
他从背后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看上去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箭,只是箭头似乎被特殊处理过,比普通的箭簇大了三倍左右。
清冷的月光下,身着唐装戴着面具的男子用力拉满了弓弦,手指勾起了一个银色的三角形——瞬间的烈波逆着海风飞了过去,那支箭穿过了一只恐鱼又刺中了后面一只恐鱼的眼睛。
“呼......”柒轻轻的气息吐出一丝燥热,与接下来的一切相比,显得无比宁静。
后面那只恐鱼似乎还在苟延残喘,依旧慢慢地往前爬。突然,它的身体从内部炸开,随着粘稠血液一同,数以百计的小钢珠从箭簇爆开来,四散到周围的其他恐鱼身上。钢珠在月光下显得很是优雅,飞快地穿过擅自侵扰其主人的怪物,再栽入柔软的沙滩,一时之间遍布了恐鱼微声的呜咽和钢珠落沙的闷响。
“嗯...比在下想象的要耐打。”柒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恐鱼们已经悉数瘫倒在沙滩上,血浆染深了一大片的沙。“凯尔希医生应该很需要活体数据吧,趁这个机会......”
柒刚走近奄奄一息的几十条恐鱼,取回自己的匕首。他刚想用海水洗一洗,突然不知什么东西向他飞来,对危险的感知让他瞬间展开折扇的同时迅速后撤,而面具上还是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嘁。”柒摸了摸自己的黑色面具,似乎也并没有留下划痕。他寻找着攻击的来源,可即使月光已经把这片海滩照得清白,也没有找到除了恐鱼之外的其他生物,直到他的眼睛往上抬了抬——
在上面!
十几条又长又尖的生物竟漂浮在空中,尖端就像鸟的喙一样,却能看见里面的器官。
“这也是恐鱼吗......”柒举起长弓对准空中,“六...十...十四只,十米......”
飘航者们只是幽幽地漂浮,身子微微后仰,仿佛要进行下一轮进攻——
“汝等可知......算了,恐鱼也听不懂。你们这样的要是波及到其他干员就糟了,干脆把你们都烧掉吧。”柒自嘲似的说着,红色的瞳孔凝视着空中的可怖生物。他的手指划过弓臂,随着点点火星凭空出现,一条火焰汇聚成箭的形状,如同蓄势待发的龙一样。火焰在复合弓上不断窜动,他的手指勾住弓弦,对准了空中的恐鱼。
几条恐鱼同时喷吐出了什么细小的东西,然而柒并没有在意,只是轻轻松开了手指——一串耀眼的流火飞向了半空,和恐鱼喷吐出来的东西重合的瞬间,柒的右手缓缓展开。
流火瞬间扩散开来,巨大的火焰吞噬了连带恐鱼的攻击在内周围所有的一切,宛如一个火球将前面的恐鱼群悉数包裹。火焰的呼呼声伴着有些不安的海风,柒慢慢放下长弓,满意地看着一条条焦黑的恐鱼掉在海滩上,有些落进了海里,发出“嘶嘶”的声响。
“哎呀,麻烦了。”柒蹲在一地的恐鱼尸体旁,就连刚刚还活着的恐鱼似乎都已经烤熟了。柒苦笑着把匕首洗干净,恐鱼的血污粘稠又恶心,不想用手去碰的他花了几分钟才算是弄干净。
今晚依旧清冷,柒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先回到树林里去了。他又给火堆添了些柴,煌突然翻了个大身,胸口埋着芙兰卡的脸,芙兰卡看起来睡得很难受的样子。
“哈啊——”柒也打了个哈欠,看了看便携通讯终端,差不多到换班时间了。
但他对叫醒煌这样的女孩子的确是有点手足无措。
幽灵鲨的眉头紧锁,不知是做噩梦了还是受了凉,不过目前除了添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那个...煌小姐?”他戳了戳煌的肩膀,似乎并没有什么用。柒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她睡得正香,要不还是不叫醒她了吧。而且——
“你终于肯出来了?”柒不紧不慢地说道,“两分钟在下就感觉你在那鬼鬼祟祟的,又不露面。如果要抢劫的话,恕不奉陪。”
“哈哈哈,我没兴趣抢劫炎国的贵公子。”干净且利落的女声从林间深处传来,随后就是几声脚步声逐渐逼近。在火堆的照耀下,柒微微皱眉,看清了来者。
身材并不算高挑,齐刘海和黑色长发衬着一张略显清秀的脸。她穿着紧身的黑色皮衣和裤子,窄跟的高跟鞋踩在泥土上发出细小的声响。
她的前方是熟睡的蓝毒和絮雨,一步步走近的高跟鞋莫名生出一种压迫感。她扫视了一圈周围地上的人,柒瞬间掏出匕首出现在她身前,刃尖刺向她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脸。
“砰!”黑金匕首被稳稳地接住,金属撞击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博士似乎翻了个身。
“别这么着急嘛,我也没有恶意啊,柒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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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岛怪谈录》其四:每次凯尔希宣布对华法琳不正当医疗行为的处罚和扣工资之后,在晚上路过舰桥的干员都会上报说他们的头顶会传来幽怨的声音,吓得许多干员不敢在晚上去舰桥,甚至一度成为胆大干员的试胆考验。
于是被吊在舰桥上的华法琳就开启了社死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