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古老的炎国,人们都信奉名为龙的生物,即使没有产生相关的宗教,他们也会自称为“龙的传人”。
古有炎,炎生龙;化境如梭,熔时成虹——
“龙门...么。”戴着面具、着一身唐装的男子下了出租车,缓缓地打开一把小折扇,木制的扇骨上细细地纹着一条小龙。周围挂满了霓虹的招牌和广告牌,即使是深夜,龙门也比他的故乡繁华得多。
“行李,您拿好。”出租车司机热情地把客人的行李箱从后备箱拎出来,递给了他。戴着面具的男子礼貌地笑笑,黑金面具的后面一金一红的眸子透露出一股吟游书生的风度。
随着出租车的远去,他朝着自己提前预订的酒店踱步而去。行李箱与地砖摩擦发出的声响远远不及行人的闲聊和店家的叫卖声,一家鱼丸摊倒是只有一个老人安静地坐在那,给客人安安静静地做鱼丸。
他走到装修简朴而不失优雅的酒店门口,玻璃自动门却不是因为他的到来而打开。
“滚出去!感染者!龙门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个衣冠楚楚像经理的男人推搡着一个流浪汉,后者被硬生生赶了出去。
“先生,我只是想借你这的地板睡一宿......”“对不起,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切,龙门怎么会让你个感染者进城!”
流浪汉没有什么夸张的表情,他习惯了。他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手指上一块暗灰色的结晶在酒店门口的路灯下微微发光。
经理冷哼一声,看了前台有些的畏缩的女孩,径直走回了里面的房间。
男子看着他轻轻挠了挠脸,那个流浪汉尴尬地笑笑。
“没办法啊,先生。您也离我远点的好,我已经是感染者了。”流浪汉苦笑着,转身就打算去找个能安身一晚的地方,桥洞或者公园,都可以。
“您等一下,在下有一事相求。”男子礼貌地叫住了他。“您知道龙门近卫局怎么走吗?作为报酬,这些钱就给您当作今晚的住宿费了。”
他拿出一小叠龙门币,彬彬有礼地递向流浪汉。后者迟疑着不敢伸手,只是指了指城区中心的一幢大楼。
“我一个感染者就不用劳烦先生了,感谢您。”流浪汉向他鞠了一躬,他却轻轻抓住了流浪汉的手臂。
前台的女孩怯怯地看着戴着神秘面具的男子带着那个流浪汉进门,有些不知所措。
“这件事请您不要告诉经理哦,我们不会给您添麻烦的。”男子面具后的眸子微微眨了一下,交出了两间房的费用。女孩点点头,但还是有些害怕地看看大厅角落的房间,生怕经理发现。
“这...这是二位的钥匙,请拿好。”
行李箱在柔软的地毯上拖动毫无声息,流浪汉跟着男子走到了两间相邻的房间门口。
“在下名为柒,若有事可随时来问在下。”男子向流浪汉伸出手,后者却不敢握。
流浪汉给柒深深鞠了一躬,只是小心翼翼地拿了钥匙开了门。
“柒先生好,我叫...何所为。”他毕恭毕敬地又鞠了几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柒连忙扶起他的肩膀,“二人萍水相逢,何来感谢之事?快去房里洗个澡,早些歇息吧。”
何所为点了点头,马上进了房间。柒淡淡地笑笑,钥匙却始终捏在手里。
他突然甩出一把匕首,飞向了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一记沉闷的声响似乎是钉到了墙壁,随之而来的还有些许骚动。
“跟到龙门来了么。”柒开了门,把行李箱推了进去,再轻轻把门关上。钥匙收在裤兜里,缓缓沿着走廊向楼梯口走去。
匕首被甩了回来,柒随意地抬手,两根手指轻松地夹住了匕首,只是些许的鲜血染红了黑金的纹路,弄脏了他的指尖。
一个黑影翻过楼梯的扶手,一把凛冽的长刀直直地刺向了柒的面具——随着又一声闷哼,来袭的男人被一脚踢到了楼梯的台阶上。
“请你回去告诉你的雇主,他想要的东西在下不会交出来,也是为了他好。”柒一步步靠近楼梯上的黑衣男,后者则迅速起身捡起长刀,摆好架势,左肩上一个血洞触目惊心。
“抱歉,我只负责杀人拿钱,但杀不掉我就没钱拿。”黑衣男又以迅雷之势冲向了柒,反复挥刀的同时不断向前,柒则连连后退,毫无还击的意思。
“嘁!要么站着被我杀掉,要么杀了我!”黑衣男总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猛烈冲锋之后回旋着转动刀刃,企图一刀砍碎柒的脑袋。柒稳住了身形,右手握着黑金匕首,一击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后,半截刀刃应声落地。
“方才不出手是因为在下站稳了,你却在台阶上,有失公平。”柒的匕首在手指间转了转,收回了腰间的皮套中。黑衣男却依旧拿着半截刀刃向他的脑门砍去——
杀个人还讲究公平?
锋利的断刀停在了柒的面具上几公分的地方,刀柄的手微微颤抖。
“今天算我倒霉,这钱我不要也罢。”他没有砍下去,把断刀收了回去,“我不杀你,但还是会有其他杀手,甚至是赏金猎人来找你的麻烦。”
黑衣男看了看断掉的刀,干脆随手丢到了走廊的垃圾桶。“可否告知我你的名字?”
“在下名为柒。”
“原名姓龙是吧?这是你第几个假名?”黑衣男捂着左肩的伤口,“我不是赏金猎人,不会为了钱杀不该杀的人。我也不知道我的雇主想要什么,你和其他的大家族的纨绔少爷不一样,这一单我不干。”
他转身径直离开了,打开楼梯旁的窗户一跃而下。柒放下了身后的匕首,如果刚才那人继续动手,他的身上会被瞬间开出起码四个口子。
今夜的风还是有些燥热啊。
翌日。
柒早早地醒来,简单梳理了一下黑色的短发,凑到镜子前看着自己红色的眼睛。血红的虹膜透着微光,瞳仁微微显得有些尖锐。他戴好面具,看了看怀表,已经八点了。
柒推开门,只见何所为靠在门口的墙上,似乎在等他。何所为洗了个澡睡了一晚后除了衣服有些脏以外,完全没了流浪汉的样子,倒是很像平常外出做工三十出头的年轻人。
“早。”柒淡淡一笑,“一同用早饭如何?”
何所为怔了一下,“不用了柒先生,您肯让我留宿一晚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能再给您添麻烦呢。”他陪笑着,“我今天就去罗德岛的办事处,碰碰运气。”
“罗德岛?”柒摸了摸下巴,“似乎听说过...那请您陪我一同吃个龙门的早茶,详细讲讲可好?”
“好,好!”何所为含蓄地点点头,却多多少少有些兴奋。“哎呀,我真是遇上贵人了......”
龙门的早晨丝毫没有睡着了的感觉,各种早茶铺子开在了大街小巷。说不上热闹,但也称得上清净。
“就这儿吧。”柒找了一处简朴而雅致的茶楼,随便找了两个位置坐下。
“两位客官好!来点什么?”
待杯筷摆好,冲茶等一系列何所为看不懂的操作之后,几道茶点陆陆续续被送了上来。
“请吧。”柒淡淡地笑着,“可否告知在下关于罗德岛的事情?”
“那是当然!”何所为感激地说着,见柒拿起一块甜点后也不再客气,“罗德岛啊听说是个制药公司,但是他们倒奇怪,只做药不卖药,专门收治感染者进去治疗,还不收钱,您说怪不怪?”
“哦?若您所言属实,那在下着实是颇有兴趣......”
还没说完,一阵骚闹声从茶楼外传来,又逐渐逼近。随着熙熙攘攘的脚步渐渐靠近,最终停在了茶楼门口。
“姓龙的!我知道你在里面,给爷出来!”
“客管,您这是干什么呀?要不进去吃个早......哎哟!”
那位服务生被领头的大汉一把推开,倒在了门口的台阶上。“进去给我搜!”
“不必了!”柒轻摇着折扇,手里一个茶杯还冒着热气,踱步走到门口。“各位,都是来取我性命的?”他扫视了一眼街道上的几十号人,个个都带着武器,怎么看都不像善茬。簇拥的人群中有一个戴着墨镜的西装男,白发苍苍的样子着实不像领头来找事儿的。
“废话!要不是老爷吩咐要活捉你,我们早就把你手撕了!”大汉扛着一把狼牙棒,在茶楼柜台后躲着的何所为和其他两个服务生瑟瑟发抖地看着柒跟他们对峙。
“哼,”柒淡淡一笑,“毕老爷,您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这些打手纷纷往两边退,给那位白发苍苍的西装男人让出了一条道。那位老爷背着手,在茶楼的台阶前停住了,抬头看着柒。
“托你的福,身子最近不如往日咯。”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柒,“但凡是知道龙家有秘术的,看你小子那眼睛就知道,谁不想要?”
柒无奈地摇摇头,“昨晚没人给您通风报信吗?就算在下把秘术交给您了,对您也没有好处。”
“有啊,当然有。”毕老爷看着旁边的大汉笑了笑,“不过果然派龙门本地的杀手还是不地道啊,办事那么不靠谱,只好把他做掉了。”
“你杀了他?”柒的笑容僵住了,折扇扇出的微风变了丝味道。
“嗯哼。”毕老爷以一个相当豪横的语调应了他,“他看见你的眼睛了嘛。等我把龙家的秘术搞到手了,少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来跟我抢,何乐而不为呢?”
柒一金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位老爷,盯着那位和“仁义”二字毫不搭边的老人。
“我也不是没给你父亲面子,毕竟我也没挑在你的地盘下手,两家还得继续做生意呢。”毕老爷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动手。”
几十号人一齐冲向柒,手中的铁棒和长矛毫不留情地向他冲去。柒一个鱼跃飞向了空中,落到了街道上。打手们又围了上去,一拥而上。
柒收起折扇,以极快的速度接住来人的拳头,击中手肘后把人甩开,又闪身躲开一记铁棒,踩住棒子就是一个踢腿,又一个人被一脚踢晕。两个人同时握着大刀向他砍去,柒却一个回旋踢扫击飞了一人,瞬间掏出匕首弹开刀刃的同时抓住了他的衣领,一个正踢又把他踹回了人群中,压倒了一片。眼花缭乱的动作让打手们几乎找不到人,只能看见一个黑色唐装的身影在他们之间来回穿梭。
柒也不打算留情,虽然没杀一个人,但他迅速连续打倒一个又一个打手,最后一刀刺向了毕老爷——
“砰!”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之后,柒明白自己失败了。一个荒漠打扮的男人举着两把长刀,挡住了柒的匕首。
茶楼内的何所为焦急地看着人群骚动,却看不见柒本人,悄悄跑去了门口,探出脑袋察看情况。
“趁现在!抓住他!”大汉带着剩余的打手在他背后蜂拥而上,几个人抓住了柒的手臂,又有几个人用锁链困住了他的脚踝。大汉趁机一挥狼牙棒,朝着他的侧腰狠狠砸去——
“噗呲”一声,一股鲜血溅满了狼牙棒,上面的钉子甚至还滴着血。何所为发出凄惨的哀鸣,原本就破旧的衣物被打破几个洞,捂着大腿和腰流血不止。
“你怎么出来了!”一滴冷汗从柒的额角流下,他试图用力挣脱十几人的环抱,但一人的力量始终不敌这么多打手。
何所为的声息越来越凄凉,“我给先生...挡着......您...”
话还没说完,恼羞成怒的大汉就抡起狼牙棒,却不是对准了柒,而是准备一下砸碎何所为的脑袋。
但,汝可见过龙怒?
柒血红的瞳孔瞬间散发着火光般耀眼的气焰,双手用力地握成拳头。他在一瞬间对上了毕老爷的眼睛,这一下让那位老人吓得不轻,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啊啊啊啊啊!放开放开!烫死了!”“你搁这说什么呢!嘶好像是有点...啊啊啊啊啊!!”
缠住柒的打手们纷纷逃离,一阵肉眼可见的蒸汽从柒的周身散发出来,灼烧着周身的一切。
毕老爷继续后退,直到脚跟碰到台阶差点摔倒,被打扮奇特的赏金猎人扶起。
“老龙啊,我说你怎么这么放心让儿子一个人出来闯荡呢......”他喃喃着,跟那位赏金猎人说了什么,干脆转身走进了茶楼。“这趟来龙门,总得吃个早茶。”
大汉懵懵地看着柒缓缓转过身,迎面而来的热浪让他几乎睁不开眼。柒一步步接近了他,大汉忍着灼热再次挥起了狼牙棒,用全力向柒的脑门砸去,可柒只是单手迎了上去,在狼牙棒碰到他的手心之前,悉数化为了灰烬。
“这怎么......唔!”大汉被柒一拳打中了颇有肉感的肚子,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吐出,又在溅到柒之前被迅速蒸发。柒的拳头仿佛要烧起来一样,大汉只感觉自己的内脏在一瞬间被搅得七零八碎,甚至有股烤熟的味道。
大汉应声倒地,其他打手纷纷大腿发颤,有几个胆大的去碰了碰大汉,却引得一手的烫伤。柒深呼吸一口气,扶起了何所为。
“您还真是...太厉害了......”何所为强忍着疼痛,“我这辈子...是不是也有所作为了......”
“行了,你先别说话了,待会就带你去医院......”“柒!”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柒稍稍地抬眼,那位赏金猎人正举着两把长刀,对着自己叫嚣。
“喂!那边的打手!你们忘了老爷出的什么价了吗?”他的声音年轻却不善,“都给我*叙拉古粗口*上!!”
打手们还在犹豫,那位赏金猎人则已经以疾风之势逼近了柒,两把长刀只得让柒掏出第二把匕首招架。
“龙家的贵公子,我平生最讨厌你这样的人了!”他一刀一刀丝毫不给柒反击的机会,“叙拉古给了我爪子和牙齿,让你这样从小就不愁吃穿的人看看我这样的人是怎么过来的!”
一刀之后又接一刀,柒一时间竟无法找出空隙拉开距离或反击,那位赏金猎人不断接近他,不要命了似的发起进攻。经过十几个回合,柒咬咬牙,一记头锤狠狠敲在了他的脑门上。
“唔!你*叙拉古粗口*......”赏金猎人被敲得有些懵,柒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提了提面具的同时一把匕首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柒红色的瞳孔里闪着可怖的红光,“你作为赏金猎人,走过泰拉多少路?”他的匕首微微发颤,“你们这些人,无仁、无义,肆意妄为......”
“柒先生,小心!”何所为用尽全力大喊着,柒早已注意到身后的打手又趁虚而入。他的匕首用力划过猎人的脖子,一转而又收回腰间,挥手的同时一把烈火凭空出现在打手前面——
“啊啊啊啊啊!!”“好烫啊!”“救命啊啊啊!!”
年轻的赏金猎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脖子,只有一道红红的刀痕,并没有伤口。
柒无视了前方身上着火了的打手们,淡淡地回头看着赏金猎人。
“在下用的是刀背。”
赏金猎人默默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不许动!龙门近卫局!”一群穿着专业的人突然从街道另一边涌来,领头的是一个头上长着一对角,带着两把刀的双马尾女性。
打手们纷纷在地上打滚扑灭了身上的火,却又马上被近卫局警卫擒住。女性看着现场的状况,对着柒出示着证件。
“龙门近卫局特别督察组,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不用了,陈。那个年轻人交给我。”一个孔武有力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茶楼的二楼窗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正向下看着柒和陈。
陈似乎有些惊讶于那个男人的出现,但还是迅速逮捕了赏金猎人,随后跑进了茶楼找到了毕老爷。
“魏彦吾,那是个谁啊?要你一大早把我这把老骨头叫来看戏。”茶楼的二楼,男人的对面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正淡淡地笑着看楼下的年轻人们。
“老龙家的儿子,他爸派他来找我谈生意的。至少你看到了一出好戏,像不像我们以前那样,老林?”
“哼,就你会说。”鼠王抿了一口茶,捶着背又坐稳了些许。
几个小时后,陈带着一队人忙得不可开交,悉数把打手和那位赏金猎人捉拿归案,当然幕后主使毕某也逃不了。何所为则被柒和一个近卫局成员带去了医院,简单处理了一下。
“柒先生啊,你说我就算进了罗德岛,是不是也没什么事可干?”
“何所为啊何所为,何所不为?”
何所为苦笑了一番,随行的近卫局成员倒也笑了。
“陈长官跟罗德岛的首席执行官有过交集,她说罗德岛其实是个好地方,免费治疗的条件只是给他们做事情,就连烧饭拖地都行。”
“嘛,这点事情我还是做得到的吧,柒先生。”
“和在下不同,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何所为。”
偌大的办公室里,柒把一封信和一沓文件交给了魏彦吾。魏彦吾则放松地坐着,略带欣赏地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年轻人。
“老龙最近怎么样?”
“家父与平日没有什么区别,倒是最近念叨起想找您一起钓鱼了。”
魏彦吾爽朗地笑了,旁边的文月也淡淡地冲柒笑笑。
“来都来了,明早跟我一起吃个早茶怎么样?”
“请容在下拒绝,在下有一事相求。”
“哦?说来听听。”
“在下希望您以您的名义,写两封推荐信。”
柒异色的眸子对上了魏彦吾老成的双眼,魏彦吾眼中却带着一丝令他捉摸不透的笑意。
“推荐去何处?”
“——罗德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