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的小公寓房内,名为狐梦的淡蓝发色少女慌忙地在小木桌上摸索着什么,却只有一把美工刀。
用来打包快递的那种。
门外的人开始踹门,简陋的小木门几乎不堪重负,门框出隐隐约约能看见门外的人,似乎是个中年男人,那油光发亮的额头......
是叶波!他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狐梦慌忙中只得抄起美工刀放在背后,同时木门“哐当”一声被破开,重重地落在了木地板上。
“你真是让我好找啊。”叶波慢慢走了进来,皮鞋在地板上留下了脏兮兮的足印。他的西装衣领歪得厉害,怒视着衣着单薄的狐梦。
狐梦慢慢后退了两步,扶住了提前打开了的窗户。她颤颤地回头瞥了一下,三楼看起来没有想象的高。
“就是因为你,坏了我的好事!”叶波突然冲上前去,眼里尽是愤怒,“本来我可以拿了那东西就走人的,你一个信使管什么闲事!”他双手抓住了狐梦的脖子,狐梦算是娇小的身板被直接按在了墙上。窗外的微风缓缓流进小小的房间,狐梦逐渐感到窒息,他的两只大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双脚甚至都碰不到地面。然而刀光一闪,他的手腕被开了个口子。
“你*维多利亚粗口*!”叶波捂着自己的手腕,鲜血不住地沿着手指向下流,看来是划破了静脉。狐梦大口喘着气,瘫坐在墙边,手里的美工刀上不沾一丝血迹。
叶波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淡蓝长发少女,后者则马上试图站起身来,看了看窗户外面的街道,一跃而下。
叶波忍着疼痛跑到窗边,狐梦已经不见踪影。
“*维多利亚粗口*!!”他气得狠狠地敲了一下窗框,倒是让血流得更甚。
狐梦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人在追自己,最后气喘吁吁地躲进一个小巷子,几乎没力气再跑了,何况——
她撩开自己的睡裤的裤管,脚踝已经起了一块很大的淤青,大概刚才跳下去的时候崴到了。手掌也擦破了不少皮,血痕不断地刺激着她的痛觉神经。
狐梦现在只能静静地坐在脏兮兮的巷子里,只是单薄的睡衣让她多多少少有些害羞,领口一块白皙的肌肤露了出来,而且也不御寒。
“啊,找到了。”淡淡的女声让狐梦也警戒了起来,然而她试图站起来的时候脚踝却不受控制地倒下,最终落入不知谁的怀里。
狐梦有些呆呆地双手扶住来者的身子,抬起头,看见一个面容姣好的白发女性正淡淡冲她微笑。旁边金发的阿斯兰少年东张西望着,像是在找什么似的。
“你......”狐梦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缓缓扶着墙,脚踝的疼痛依旧钻心般地向上延伸。遥逍轻轻抱住狐梦,顺了顺她的头发。
“差不多好了,站稳试试。”遥逍慢慢松开双手,狐梦差点重心不稳,然而却发现自己刚刚还一块红一块紫的脚踝又变成了往常的样子,疼痛感也随之消失。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掌上破裂的皮依旧有些剥落,但是伤口已经不见血痕。
遥逍托着下巴打量了狐梦几秒,一个转身就把苍云的灰色外套扒了下来,套到了狐梦身上——
“你干嘛...”一阵寒意把苍云团团包围,还算清冷的早晨中,凉风时不时吹进他的衣领。
“待会回去再给你买。”遥逍嗔怪地看了苍云一眼,搂着狐梦的肩膀就是往回走。
“姐姐,昨天那个男的又来了,他找到我租的房子了。”狐梦攥紧了遥逍给她披上的外套,白发的女性思忖了片刻,摸了摸比自己矮半个头沃尔珀的脑袋。
“那里也不能住了,你来我们家先住两天吧?”遥逍轻柔地摸着狐梦淡蓝的长发,不远处几家店铺渐渐开张。
狐梦摇摇头,她不可能给不怎么熟悉的人添这么多麻烦。自己虽然是孤身一人因为工作来维多利亚暂居,多多少少还有能力在酒店住两天。
遥逍想了一会,倒也没有放开狐梦,只是搂着她继续往家的方向走,沃尔珀少女就这样半推半就跟着两人到了家门口。
“姐姐,真的不用。”狐梦语气坚定地说着,遥逍只是默默地开门,示意她进去。
“你的伤还要静养呢,不是说我给你治好了就可以活蹦乱跳了。”遥逍碰了碰她的肩膀,隔着灰色的外套送去轻软的触感。
苍云也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自己起着鸡皮疙瘩的手臂。
说好的买衣服呢......
“遥遥带朋友来家里了啊,没事没事我做饭呢,你们先玩。”母亲在厨房里炒着什么,苍云悄悄走到厨房里,拿起一块鸡块就往嘴里塞。
然后就被烫到了。
狐梦基本半被迫地被推进了那间放着巨大狐狸玩偶的整洁房间,遥逍坐在床上,让狐梦坐下,招呼苍云关上房门。
“说说怎么回事吧。”遥逍撩拨了一下她耳旁的白发,狐梦的眼睛却一直飘忽不定,一副紧张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巨大的狐狸玩偶安静地趴在洁白的床上,苍云干脆抱起了它,戳了戳它黑线织成的眼睛。
“我醒的时候就听见他在敲门,然后他闯进来,我用美工刀划到他手腕,跳窗跑了。”狐梦感到狭小的房间里多多少少有些燥热,把外套还给了遥逍。
“嗯...你先跟我住一阵子,他怎么说也不会直接闯进这里吧。”遥逍又摸了摸狐梦的头发,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她喜欢这个感觉。“弟,你去把你的剑拿过来,给她先用着。”
“啊?又没开刃。”
“叫你拿你就拿,你最近又不练。”
苍云灰溜溜地跑去自己房间了,狐梦倒是还有些心存戒备。遥逍却像是看透她的想法一样,把狐狸玩偶抱来,塞进狐梦怀里。
“我一直很喜欢哥伦比亚的狐狸,我去过一次那里,顺便买了这个。”遥逍自豪地把巨大的玩偶塞给狐梦,后者则差点被人一样大的玩偶压倒在床上。“你很负责,也很好心,但是还年轻——就跟我以前见过的一个蓝头发的拉特兰信使一样。”
当天下午。
“姐,我们真的要看这个吗......”苍云躲在被子里,遥逍的房间拉上了窗帘,三个人坐在床上盯着遥逍的电脑屏幕。狐梦的眼里第一次有些些许波澜,但是跟遥逍一样基本上不会出现苍云那样躲在小被子里模仿雪境生存法则的情况。
“啊啊啊啊啊——!!”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女性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挨着苍云的遥逍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在发抖。
“非得看恐怖片吗......啊!!!”苍云像虾似的弹了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肩膀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顺着洁白的手臂看去,原来是狐梦的手越过了遥逍,碰到了他的肩膀。
“你是故意吓我的......”他惊魂未定的样子让遥逍忍不住抱着狐梦大笑起来,狐梦也轻轻地憋着笑,苍云则大口喘着气瘫在了床上。
“看个怨咒就把你吓成什么样了,人家小姑娘还不怕呢。”遥逍轻轻拍了拍苍云的脑袋,继续播放着恐怖片。
于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不省人事的苍云被丢出了房间。
寂静的夜晚在维多利亚也并不算常见,只是今夜寂静得让人脊背发凉。苍云在自己的房间静静看着近圆的月亮,黑暗的房间只有月光能带来些许慰藉。
但是他总觉得今晚有什么事情在发生——或许是远方的老人去世了,或许是邻居家的狗走丢了,又或者是遥逍拉着狐梦在看恐怖片。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至于遥逍的房间,白发的女性抱着狐梦侧躺在床上,狐梦则抱着巨大的狐狸玩偶。两人都没有入眠,狐梦没了一开始的紧张和腼腆,但对于和一个大姐姐同床共枕这件事依旧有些不适应。
直到一个猥琐的身影窜上了她们的窗户——
“云姐,云姐!”狐梦叫唤着身后的人儿,掀开狐狸玩偶,下面放着的是苍云的剑。通体古铜色的剑柄很有古风韵味,剑鞘上细细的金纹静静地反射着淡淡的月光。
遥逍不紧不慢地坐起来,狐梦已经警戒地跳下床拔剑了,单薄的睡衣还是早晨那件。窗外趴着一个狰狞的人脸,他不断敲打着窗户,把窗框打得啪啪作响。
“这么快就来啊...”遥逍打了个哈欠,叶波的脸上满是疯狂和愤恨,手腕上的一大块血痂让狐梦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根本就没处理过伤口,这样一看他几乎就是个试图吃人的怪物。
“三楼,非得爬上来。”遥逍凑近了窗户,狐梦拉了拉她的衣袖,却不知该说什么。叶波继续敲打着窗户,甚至还用指甲抠着玻璃,发出刺耳的响声。遥逍无奈地凑近窗户,像是挑逗一样用手指敲了敲玻璃,像是挑衅。
却不料叶波从身后摸出一把锤子。
“砰!”的一声,玻璃碎片飞进了房间,叶波硬生生闯了进来。遥逍连忙后退,叶波却拿起窗框上的玻璃碎片,夹在手指间戳向了遥逍的眼睛——
四溅的鲜血让狐梦几乎身子僵硬,遥逍用手挡住了他的拳头,但是藏在拳头缝隙里的玻璃碎片还是露了出来。手指被划破之后遥逍的力气明显变小了,叶波发笑着把拳头往前推,最终落在了遥逍白皙的脸上——
遥逍倒在了床上,叶波则缓缓起身,一块玻璃碎片直接插在了她的左眼。鲜血缓缓流出,剧痛让遥逍几乎喊不出来。狐梦目睹着这一切,拿着剑的手不住地颤抖。
“小姑娘,都叫你别管闲事了,你还跑到这儿来......”叶波满头是汗,一步一步沉重的脚步踩在了木质地板上,“我本来想先把她和苍云杀掉,你自己送到我手上可别怪我......”
他手上依旧握着锤子,逐渐靠近了几乎在发抖的少女。狐梦后退到了门后,一只手摸索着门把手,另一只手举着剑,看起来却只像是壮胆。
叶波扑了上去想抓住她,狐梦像触电似的躲开他的手,锤子却对着狐梦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狐梦打开了门把手,木门被猛的从外面被踢开,苍云一脚踹中了中年男人的肚子,叶波连连后退,一口血缓缓从他的嘴角流下来。
苍云的余光瞥到了倒在床上的遥逍,整块玻璃碎片都陷进了眼球,整个人几乎半死不活。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苍云的语气异常冷静,然而月光映射下的金色瞳孔却变成了两道竖线。“狐梦呢?”
“呜......”狐梦在门后艰难地抓住了苍云的肩膀,刚才狠狠地连人带剑被门夹了一下......
“哈哈哈...好啊,你去死吧!”叶波疯狂地挥舞着锤子在狭小的空间向苍云扑去,苍云冷着脸迅速抓住了他的双手,再接一个踢腿又把他踹到了墙边。
遥逍的身体突然抽动了几下,甚至可以说是抽搐,像癫痫发作似的反应惊到了苍云和狐梦。
“没死啊,那我再给你补一下!”捂着肚子的叶波走过去了两步,高高举起锤子就要往已经血流满面的遥逍脑袋上砸——
狐梦冲过去用力挑起剑,狠狠从下面砍在了叶波的手肘上。锤子应声落地,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坑。叶波在一瞬感到了极度的恐惧,狐梦的眼神比刚才的金发阿斯兰更加冰凉。
云层渐渐放开了月光,最终只余一轮明月照亮着清冷的夜空。
叶波被逼到窗边,狐梦手中的剑对着他的脸。银色的剑身映射出狐梦眼中的冰冷,以及他自己略带恐惧的脸。
只是几个碍事的小孩子罢了,拿着把玩具剑,怎么可能打不过?他这么想着。
但是他始终无法无视两人凉彻心底的眼神。
“*维多利亚粗口*的孩子罢了,都给我*维多利亚粗口*滚开!”他一把甩开狐梦手中的剑,锤子侧着向她的太阳穴砸去,却被苍云硬生生用手掌挡住,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的同时,还有他自己的哀嚎——苍云的手掌死死抓着锤头,另一只手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腕,再用力上抬关节,叶波的手腕就这么断了。正当他哀嚎之际,狐梦迅速拿剑捅向了他的喉咙。
一道深红的印子出现在叶波的喉管,些许的鲜血缓缓流了出来。毕竟没有开刃,即使是最尖锐的剑头自然也无法刺穿他的喉咙,但这一下带去的疼痛足以让他缓好一阵子。
“嘶......”遥逍紧皱着眉头,左手捂着眼睛,勉强支撑着半坐起来了身子。
叶波似乎还想反扑,而他已经半个身子后仰出了窗外——苍云和狐梦同时飞起一脚,叶波的重心彻底崩溃,伴着不甘的哀嚎,整个人落出了窗外。
苍云冷冷地望着窗外的明月,默默地看了强忍着疼的遥逍一眼。然而,当狐梦想探出头去看楼下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丢了上来。她没能看清,似乎是一个在空中旋转的小玻璃瓶,装着些许暗灰色的粉末——随着“啪”的一声,小瓶子撞在窗框上面的外墙上,许多晶尘般的暗灰色粉末缓缓飘落下来......
遥逍突然猛的起身,拉开狐梦就往床上推——自己则用力过猛,身子狠狠地撞在了窗框上,左眼依旧是鲜血横流。
狐梦和苍云并没有搞清楚状况,些许粉末落到了她露出的后颈上。
遥逍认得,那是源石粉末。
不知道那个大叔哪里搞来的,但如果是活性源石粉末,自己已经被感染了。
狐梦手中的剑也摔落在地上,淡淡的月光下显出她散乱长发的清美。
三人无言,或者说狐梦和苍云都没有缓过神来。遥逍的额角不住地冒冷汗,她缓缓把左眼的玻璃渣徒手掏了出来,血花时不时喷溅,多多少少有些吓到了狐梦。
“呃啊......”遥逍弓着腰,好不容易把玻璃取了出来,死死地捂着左眼,扶着床边蹲了下去。狐梦用力直起身子,怯怯地碰了碰她的手臂,遥逍只是忍着疼,静静地蹲着。
苍云也没有去叫救护车,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狐梦不知所措的样子,再看着遥逍慢慢松开手掌,她的左眼竟恢复如初,只留下些许血痕。
“这......”狐梦咽了一口唾沫,她听说过一种叫法术的东西,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都有些太离谱了。
“呼~差不多好了。”遥逍像没事儿人一样站了起来,只是眼球被刺穿的疼痛还在不断冲击着她的大脑。狐梦惊得说不出话,眼中甚至带着一丝恐惧,连看恐怖片的时候都不见她有过这样的时候。
“得换个窗户了,今晚就这样睡可以吗?”遥逍叉着腰,狐梦呆愣地点点头,只是眼神微微有些下垂。苍云探出窗外看了看,叶波直直地在地上趴着不动,大概是撞到了脑袋。
苍云挠了挠脑袋,敲响了父母的房门,毕竟不能让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家伙在楼下趴一夜。
翌日。
狐梦谢过了遥逍,并且后者对于狐梦口中的“添麻烦”和“伤”似乎毫不在意。苍云干脆把那把未开刃的剑送给了狐梦,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
如果遥逍没有被确诊为感染者的话。
狐梦回到自己租的小公寓,白色的窗帘随风飞舞,很有遥逍长发的美感。
她在考虑,或许她不适合做个信使。她没想过,自己如果是个感染者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遥逍为什么会那样帮助她,更想不通为什么最后会在活性源石粉末落下的时候推开她,自己却成了感染者。
狐梦简单收拾好了行李,在一周后,租房合约到期的时候,又踏上了前往哥伦比亚的旅途。待她到了哥伦比亚,已经进了早冬,一片冰华缓缓飘下,落在她的手心。
“你好...这里是黑钢国际吗?”
下次,她不会再让别人保护自己,更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