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从屋里出去的急，衣襟都没有整理好，加上骑了一路的快马，沈郁的脖子露着一大片皮肤。
他努力自然地拢了拢衣领，想要把已经变成紫红色的吻痕遮住。
哪怕他的动作再自然，该看见的都已经被看见了，何况耳朵下方那么明显的一个草莓印，不用手捂着根本遮不住。
梁洛雪也没有继续说话，知道许恨心和萧仙儿发现了沈郁身上的痕迹。
一阵奇妙的沉默在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沈郁的眼神落在地上，手指紧张地几乎要把茶杯捏出裂痕。
几双大大的眼睛都在看着他，就像老鹰看着一只小鸡，尖锐的喙随时会哚下来，把他撕扯成几片，连骨头一起吞下。
咕咚....
他刚刚才把茶水咽下，缓解了些许喉咙的干痒。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沈郁想，我得摊牌，不应该再辜负梁洛雪，不应该再让她伤心，我喜欢她是真的。
这么多年压着自己的心意，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今天我没有办法解了她的毒，难道要在失去她之后后悔一辈子吗？
沈郁想到这里，放下了茶杯，将脸抬了起来。
一瞬间三张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萧仙儿和许恨心微微皱着眉头，梁洛雪像在等待他会说什么话，期待而担忧。
她怕他又像上次那样躲过去，如果真是如此，今晚在雾山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笑话。
牵手，解毒，十指相扣，叫自己雪雪...
梁洛雪望着沈郁，眼睛里盛着烛光，一点小火苗在里面摇晃，好像有一股小风在吹。
沈郁面对着三种不同的眼神，萧仙儿越来越具有压迫力的视线，仿佛在告诉他，你知道后果是什么，骗子。
她看他的眼神就是在说这两个字，“骗子”，“你又背叛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我不够爱你吗”。
他脑海里似乎已经浮现出萧仙儿的质问，捏了捏手指，顶着压力主动承认：“这些...是我自愿的，不对...”
他觉得这个词有一点奇怪，停顿了一下，用比犯人招供还紧张的声音说道，“我...我...和副楼主是...”
“两情相悦，是吗？”
萧仙儿冷冰冰地问道。
旁边的两人听了还没什么反应，坐在书桌后的萧宁却倒抽一口凉气。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聊到这里来了？
沈郁看了看她们，然后看了一眼梁洛雪，点头承认。
“是，我喜欢副楼主，十六岁的时候就喜欢她。”
沈郁说出来了，语气反而自然平淡了很多。
梁洛雪听得瞳孔放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鼻尖突然就像被冷气冻了一样变红。
萧仙儿站在沈郁的膝盖之间，咬紧牙齿盯着他看，好像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说完了吗？”
沈郁皱眉，听着她熟悉的口吻。
“说完了那我说。”
萧仙儿还是没有看别人，锁定猎物一样只盯着沈郁。
“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到你，除非我死了，我死了也会把你带走，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你想和别人成亲生子？想都不要想。”
萧仙儿说完，看了一眼梁洛雪，又看了一眼许恨心，慢慢从沈郁膝盖间退了出来。
“宁愿当初我和你死在那间破庙里，这是你逼我的，沈郁。”
她脸上没有一点狰狞的表情，还是那么纯真可爱，声音也很甜。
该说的话说完，离开书房上了楼，脑筋十分清醒。
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她回到四楼的房间收拾行囊，有条不紊，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然后把一本研究了很久的笔记放进包袱里，接着在桌上留下一张字条。
最后去了八楼，取出沈郁房里的潋月剑，拿着转身下楼，没有一丝犹豫。
书房里，低气压还维持着刚刚的状态。
许恨心一句话也没说，靠坐在椅子扶手上，几乎是悬空的姿势。
唯一还有动作的只有萧宁，她一直不在状况内，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一个一个低着头不说话，楼主的脸色阴沉地像要下暴雨。
这时，萧仙儿背着包袱，手拿着潋月剑从楼上下来，径直往门外走去，看也没看一眼沈郁。
“....仙儿？”萧宁惊讶地站了起来，连忙追了两步。
萧仙儿是鲤云国长公主虞玉人的女儿，对萧宁来说是和古雾雨一样重要的人，甚至她的身份还要更尊贵。
萧宁急着叫她：“仙儿，你要去哪啊，天还没亮呢....你还拿着剑...你拿剑干嘛？”
萧仙儿没有回应，还是自顾自往前走。
沈郁看着她胡闹，忍耐着没有起身，冷淡地问：“你要离家出走还走正门，生怕我看不见拦不住你是吗？”
空气凝固到了极点，梁洛雪和许恨心心情更是复杂，也没有站起来去叫住萧仙儿。
萧仙儿脸上比谁都冷静，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走正门还是走后门，完全不重要，她也不是故意要气沈郁才背着包袱出去的。
脚步沉稳地走到了书房门口，将门轻轻推开，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出去了。
沈郁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箭步上前赶到她身边，拉住她的胳膊把人拽停。
没有控制力气，萧仙儿单薄的身子差点被他甩出去，包袱晃出一个很大的幅度。
“你要干什么，萧仙儿，我问你，你要干什么。”
沈郁收起平日的温柔，此刻的语气低沉骇人。
萧仙儿被他握疼了胳膊，皱了皱眉，丢出两个字：“松手。”
“.....”
沈郁强压着怒气，一脚将门踹了个窟窿，“砰”的一声巨响，把屋里的人都吓得一哆嗦。
“是不是只有你有脾气？！！啊？？把你惯上天了，萧仙儿，还离家出走，你这包袱打得挺熟练啊，天天在屋里就练这个是吧？”
“松手。”
“你别逼我跟你动手，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呲”的一声，极快的剑刃从剑鞘里抽出来，顺势就划到少女纤细的手臂上。
“小心！”
屋里传来重叠的惊叫，沈郁睁大了眼睛，手掌拦在剑刃上，但剑气依旧划破了萧仙儿的衣袖。
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又涌出鲜血，滴答滴答地砸在地上。
梁洛雪，许恨心，萧宁全都跑了过来。
“萧仙儿你疯了！”
梁洛雪把她拉开，沈郁怔怔地站在原地，呆看着萧仙儿，淌血的手掌被许恨心抽出手帕死死裹住。
萧宁赶紧把她手里的剑拿过来送回剑鞘，无法理解地看着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要闹成这样....”
萧仙儿看着沈郁，从梁洛雪怀里挣脱出来，紧了紧自己的包袱，面无表情地朝萧宁伸手：“把剑给我。”
萧宁困惑又难过，“仙儿，你不会用剑，太危险了…”
“给我，这是我爹的东西。”
“...唔....”
萧宁无言以对，只好把剑还了回去。
萧仙儿抱着剑，还是走了。
她宁肯砍掉自己的手也要走。
沈郁喉咙干痛，看着瘦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消失。
“楼主...我...”萧宁左右为难，“我去跟着吗？”
沈郁眼神变得漆黑，把手从许恨心手掌里抽出来，无力地转身走了。
“雾山的事天亮再说吧，我上楼...换件衣服。”
梁洛雪看到他失落的背影，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悄悄降临。
她以前没有觉得，现在才后知后觉，沈郁不能失去的人可能一直就不是自己。
沈郁上了楼，血也滴了一路，直到停在四楼那个昏暗的房间前。
屋里整整齐齐，少了很多东西，书架上摆满了书，桌上还有一摞写满了数字的纸。
877...881...883...887....
10343...10357...10369....
“傻丫头....傻丫头....”
沈郁重重地叹气，眼神一晃，看见一张墨水未干的纸。
把它拿起来，放在烛光下，上面写着秀气的字。
“如果我在十六岁时遇见你就好了。”
